當林三酒真正踏上兵工廠土地的時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終于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安。
在如月車站時,斯巴安的戰力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她至今仍然清楚地記得,他在圖書館中轉過身、拉起戰鬥服時,從他後背上滑落的那一滴鮮血,蓦地劃過了小小的黑色數字“261”。
那個時候,她自己的生存數字才是多少來着?8?還是13?
盡管林三酒怎麽想,也想不出來爲什麽斯巴安想殺了她——但斯巴安前腳發現了她的蹤迹,後腳她就受到了來自兵工廠的追殺,實在很難叫人相信二者之間沒有關系。
論戰力可怕的人物,斯巴安絕不是她認識的第一個;比己身更強大的敵人,林三酒也不知經曆了多少。她想到這兒,平穩了一下呼吸,擡步朝前方走去。
不過老實說,她剛才那一陣不安,到底是因爲斯巴安這個人,還是因爲眼前的兵工廠,實在有些叫人說不好。
很難看出來,她現在其實正身處于一座高塔裏——兵工廠上方,一半是透明玻璃罩,一半是青灰色的鋼鐵封闆;它們一青一白地銜接成了一個穹頂,高高立在頭頂上數百米之遙的高空裏,幾乎隐沒在了天光與陰影之中。
濃濃淺淺的白霧,從眼前這一座鋼鐵城市之間徐徐飄過,高低錯落的黑影在一片片浮動的朦胧中看起來隐隐約約;隻有當偶爾一陣微風吹開了霧氣,才會露出建築物上一片冷冷的鐵青。巨大的幾隻齒輪,在遙遠的白霧深處緩緩旋轉,一處處咬合住,又一處處分開,帶動起不知哪裏傳來的一陣陣沉悶聲響。
林三酒咽了一口口水,慢慢停住腳步,往後仰起了頭。
矗立在兵工廠門口的一把巨大戰錘,筆直地沖向穹頂,正高高地俯視着每一個靠近它的人。一對雄鷹翅膀半卷半舒地裹住了這一把戰錘,在透頂投下的天光之中,閃耀起一條白亮光邊;它們在兵工廠門前投下了長長的一道陰影,将那一座白霧缭繞的鋼鐵城市,與另一邊飛行器起起落落的碧落區給切分成了兩半。
以林三酒的觀察來看,她剛才一路走來,隻是穿過了兵工廠的外圍地段;直到看見這一個天柱般聳立在門前的兵工廠标志,才總算是要進入它的核心區域了。
斯巴安曾說過,隻要跟門衛說是來找他的就行了——但她四下掃了一圈,壓根也沒有看見哪兒有什麽“門衛”。
這麽重要的一個組織,難道可以讓人随便走進去嗎?
在她猶豫的這半分鍾裏,她就瞧見了不少兵工廠成員。穿着那一身她已經很熟悉了的深藍色戰鬥服,有的穿着同樣花色的工作服;他們三五成群地從戰錘與翅膀下出出入入,沒有人往她身上多瞧一眼。
面具時長不多了,大概隻剩下七八分鍾而已;林三酒知道自己耽誤不起,一咬牙正要往裏走,卻被身後正好響起的一陣嘈雜聲拉走了注意力。
“大家請注意,”一個女聲擡高嗓門,與許許多多個雜亂的腳步聲一起越來越近了:“進去之後,請務必在觀光過程中保持安靜。”
觀光?
林三酒一怔,立即回頭瞥了一眼。
一群形貌各異、正在不住竊竊私語的進化者,正跟在一個上了點兒年紀的女性身後走向了戰錘。領頭的女導遊似乎已近中年,膚色白皙、面容疲倦,也不知來過多少次兵工廠了,好像一點兒也提不起興趣;倒是她身後的那十來個進化者,人人都掩不住一臉好奇興奮的模樣,探頭探腦地往戰錘後張望着。
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大概是他們第一次來到中心十二界。
這一幕,對于林三酒來說稱得上十分眼熟——如果他們戴上紅帽子,手裏再拿上照相機的話,就更加熟悉了。
“大家停一停,這裏是要分給大家的參觀憑證。每人一個,請務必保存好,過後我是要收回的。”
那女導遊帶着一種“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式的态度,拎出了一隻看起來沉甸甸的小袋子。她從隊伍前方開始,給每個人肩頭都挂上了一個圓形小吸盤,圓盤盈盈地散發着褐、銀兩色光芒,正是兵工廠标志中,戰錘與翅膀的主色。
林三酒心中一動,登時有了辦法。
這可真是瞌睡的時候掉下了枕頭——她簡直想不起來自己上一次這樣幸運是什麽時候了;她噔噔幾步走到隊伍後方,在一個參觀者身後站住了,低下頭等待着那個女導遊和她手裏的參觀憑證。
受到了這一次好運氣的啓發,她悄悄打開了【無巧不成書】。能力一發動,她揚手甩出一個影子,随即立刻拍了拍前面那人肩膀。
“幹什麽?”
那瘦長男人顯然還不适應十二界裏這麽近的人際距離,似乎強忍住了反擊的沖動。
“那邊有一袋紅晶诶,”林三酒沖不遠處的地面上擡了擡下巴。她沒将那袋子封口,将它扔在地上的時候,果然從袋口邊緣滾落出了幾顆大紅晶。“是不是你掉的?”
瘦長男人看看紅晶,又看了看她;緊接着,他連一句“是”也沒有來得及應,就急匆匆地朝那袋紅晶跑了過去。
或許是【無巧不成書】發揮了作用,他前腳才一走,那個女導遊後腳就來到了林三酒面前。她剛一擡眼,果然怔了一怔,探進袋子裏的手頓住了。
“那個……你不是我們參觀團的人吧?”女導遊皺起眉頭,目光不住在她臉上轉了幾圈。
“我是啊。”
“我——我怎麽好像不記得你?”
“我這個人一向不惹人注意。”林三酒面不改色地答道。
那女導遊頓了一頓,滿臉都寫着“是這樣嗎?”的疑惑。她對着林三酒又打量了幾眼,顯然十分不放心的樣子。“我們參觀團每一個人都要登記資料的,”她一邊說,一邊回頭數了一遍人數:“一共隻有十四個人……”
在她數人數的時候,林三酒轉頭飛快地瞥了一眼那個被她騙出去的瘦長男人。他此時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隊伍這邊的異樣,正蹲在地上從袋子裏掏出了一把紅晶;紅晶在他手上盈盈閃爍,映得他那一臉不敢置信的神色也是一片紅通通的了。
“诶,還真是十四個人。”女導遊數完了人數,自己也不由一愣;她拍了一下額頭,笑着将一隻參觀憑證别在林三酒肩膀上:“我這個人記性就是不好,你别介意。”
當然,林三酒寬宏大量地沒有與她計較。
她深怕那個瘦長男人數完錢以後,回來發現自己的位置被人頂了時會鬧起來;于是她剛把憑證一騙到手,立刻大步走向戰錘,緊跟在前一個參觀者身後,走入了老鷹翅膀所投下的那一道寬寬長長的陰影裏。
她剛一邁進陰影中,在她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就忽然亮起了一道透明光幕,攔住了她的去路。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門衛”嗎?剛才兵工廠成員出入的時候,這道光幕可是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林三酒愣愣地順着透明光幕擡頭一看,發現它原來是從老鷹翅膀上投射下來的,由上到下鋪滿了半空;光幕像一道水牆似的流動起銀亮光澤,好像在一眨眼的工夫裏,就凝結成了一面巨大鏡子,将她此刻那一張中年男人的面孔,清清楚楚地映在了鏡面上。
“今日第六号兵工廠參觀購物團,”鏡面上亮起一行小字,“目前通過人數:2。檢查結果,批準通行。”
林三酒不由在心裏暗暗吐了一口氣。
太好了——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就這麽輕輕松松地混進去了。
在等待銀鏡收回時,她盯着自己在鏡子中的投影看了一眼。面具時間短得已經有點兒危險了,但好在隻要一邁過這面銀鏡般的光幕,她就可以擺脫這個參觀團,徹底消失在兵工廠内部。
至少目前而言,她仍然是一副面色蠟黃、神色沉重的中年男人模——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去一半,林三酒眼珠微微一轉,頓時從鏡子的倒影中看見了後方一個人影。
那高個兒男人腳步匆匆地趕到了兵工廠門口,似乎正在搜尋着什麽人似的,一遍遍四下張望着;他一頭披肩短發被風吹得不住飛揚起來,絲絲縷縷地打在他深藍色的戰鬥服上。僅僅是餘光一瞥之間,林三酒就認出來了:正是剛才那個與她擦身而過的兵工廠成員。
他在找誰?
當她心中浮起了這個疑問時,那高個兒男人恰好也轉過了頭,将目光投向了這一面銀鏡似的光幕。二人的雙眼,在即将消失的鏡面上撞了一個正着。
他找的人是我,林三酒登時一驚,迅速别開了目光。
“等等,”那高個兒男人果然揚聲吼了一句——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鏡面終于從林三酒面前消失了;她急急地邁開步子,一頭紮向了後方的鋼鐵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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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