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鶴在轉眼間就被清掃一空,幹燥的陽光重新從藍天上傾瀉而下,染亮了空氣裏漂浮的點點灰塵。剛才鋪天蓋地的紙鶴、高樓一般的群龍,都在幾次眨眼間消失了蹤迹,如果不是被掀翻的房屋還在彌漫着塵煙,她甚至要以爲那隻是一場幻覺了。
林三酒吐了一口氣,抹了一把臉,有意沒去看自己化成大石的雙腳。
看來,最高神二人沒有和人偶師在一起。
或許人在危急時刻頭腦會轉得特别快,僅僅憑着“站着别動”四個字,她倒是忽然想通了一件事:人偶師也被解析過,此刻可能也面臨着和她一樣随時會被融化的處境;假如他們沒有走散的話,最高神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站着别動”這四個字。
想通了這一點,卻對眼下這個狀況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我怎麽才能留在這兒不動?”望着街頭巷尾漸漸又一次圍攏起來的人群,林三酒苦笑了一聲,向意老師吩咐道:“替我看着點,讓我先看看鹿葉身上的東西。”
“希望他們早點來,”當她叫出了四張卡片時,意老師咕哝了一句:“意識力用得實在太快了……”
咽下了焦躁,林三酒飛快地掃了一眼手中四張卡片。
第一張卡上畫了兩排小小的圖表模闆;她知道現在情況緊急,不是能因外物分心的時候,但當目光落在它的說明上時,她的心髒還是忍不住撲通撞了一下胸膛。
【乙方設計師】
上個星期接到了一單“特殊物品設計工作”,這次的甲方要求可以說是所有乙方的噩夢:“要威力大,要方便,要限制少,最好還隻認我這個主人……噢對了,再讓它能主動偵測防範危機吧!嗯,沒有危機的時候就讓它爲我尋找物資……我就這麽幾個簡單的要求,你看看兩天能不能做出來?我的預算是一箱午餐肉,梅X的!”
幹脆随便用個模闆糊弄一下吧,湊合弄出來一個能用的物品就行了。
使用方法:挑出一個模闆表格,一項項填寫自己的要求。
注意事項:一旦确定好模闆,其餘所有模闆将全部作廢;挑出來的模闆也隻能做一次性使用,所以開工之前務必想好。由于乙方設計師缺少幹勁,模闆使用起來限制也很多,往往不能兼容有所的要求;比如限制少的用途也少,使用便捷的就壽命短……最終做出來的東西總是會差強人意。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能夠缺啥做啥了吧。
“這正是我要的啊!”林三酒忍不住叫了一聲,目光一轉,登時差點捏壞了卡片。
交貨期限:在填好模闆表格後的兩天之後,進化者可以拿到設計出來的特殊物品。
在意老師推着她往前挪了幾步遠以後,林三酒一邊祈禱一邊拿起了第二張。
【中央車站寄存箱購買憑證第1210号】
在十二界之一“碧落黃泉”首都區中央車站寄存箱的購買憑證。憑此證,可以打開因無人續費而被車站拍賣出去的第1210号寄存箱。祝君好運!
“碧落黃泉裏還有這種東西……?”林三酒有點兒神往地嘀咕了一句,甩甩頭,強迫自己再次集中精神。
最後一個從鹿葉褲兜裏抽出來的果然是一頂軟踏踏的帳篷布,旁邊還挂了一袋支架杆子;她在瞧見卡片名稱時剛一興奮起來,卻又很快就在看過詳情後歎了口氣。
【暫時居留權】
這頂帳篷上印着一行不容錯認的大字:“市政|府關愛流浪漢工程專用慈善帳篷”。
對于做出了錯誤的人生選擇,從而失去家園、流浪街頭的進化者們來說,這個帳篷是一個充滿了人文關懷的特殊物品。隻要打開它,就能在它的庇護下度過一段安心的時光——無論在哪兒,都不會被人驅逐打擾。
是的,無論在哪兒。
隻要進得去,即使你在銀行金庫裏打開了這頂帳篷,員工們頂多也隻會滿懷同情地在帳篷門口放下一瓶水。當然,如果你幹了不該幹的事,再收起帳篷大搖大擺地走出去是不行的,要想辦法連人帶帳篷一起往外挪,才不會有人來檢查你的口袋。
使用方法:平常帳篷怎麽架,這個也怎麽架。沒事的時候可以練習一下架帳篷的速度。
注意事項:該愛心帳篷行動是現任市長的短期政績工程,他一下台,下一任就要燒起新的三把火了,屆時上一任的政績工程會被全部清除掉。現在離現任市長下台還有……三個小時。也就是說,不管何時搭起了帳篷,它的效果都隻能持續三個小時。同一地點反複使用是無效的。
另外,必須是符合流浪漢定義的人才能住進帳篷裏:使用者一定要很窮,身上不能擁有超過兩件特殊物品(不包括本帳篷),以及不能擁有任一世界的任何貨币形式。
“這麽看來,我居然還不夠窮。”
林三酒一邊喘氣,一邊掙紮着将身體拖向巷子口;她這幾番動作,叫她離剛才所站之處挪開了大概幾米遠的距離,想來應該不至于讓禮包他們找不着。
從鹿葉身上找到的物品,隻剩下最後一個沒看了,她幾乎已經不抱希望了。她現在身處的情況實在太過特殊,很難想象會恰好有那麽一個針對這種特殊情況的物品,又恰好落進了她的手裏……停下身子,她匆匆看了看最後一張卡片。
林三酒歎了口氣,卻沒有多失望。
不愧是特殊物品經營商,鹿葉身上這四件都是好東西,隻可惜果然都派不上什麽大用場。
【靈光乍現】
形容一個好念頭或新想法乍然闖入腦海裏時的感受。本物品是一個白色閃電形狀的長發飾,将它别在腦後,能不定時地爲主人提供“靈光乍現”時刻。據說有些天分不高的小說家一旦試用了本品後,就像抽大煙一樣離不開了,所以靈感貧瘠的藝術工作者一定要慎用本品,要認清自己能力的局限,早早改行才是正道。
注意:如果站在黑暗背景前,将有一定幾率提高【靈光乍現】的發動機會。
四個特殊物品都看過了一遍之後,林三酒一擡頭,發現巷口聚集起的人也越來越多了。一張張臉慢慢地接近了她,好像都在沉默地計着時。
“怎麽還不來?”她拖着大石又挪了挪——她已經沒有體力像袋鼠一樣往前奔躍了,她隻好伏在地上、拽着石頭一點點地走。“有兩分鍾了吧?”
意老師應了一聲,林三酒呼了一口焦躁不安的氣,緊盯着巷口人群,将【靈光乍現】别在了自己後腦上。她後腦上的那一片頭發短得不及寸長,毛刺一樣乍立着,然而似乎隻要是挨着頭發,白色閃電形的發飾就能将自己牢牢地固定住。
戴它也隻是盡一盡人事罷了;就算突然“靈光乍現”了,也沒法叫林三酒具有抗衡數據體的能力。
“說來也怪,”她喃喃地對意老師說道,“數據體竟然沒對我發出新的攻擊……老實說,我還以爲剛才那些龍肯定不會放過我呢。”
“你還嫌自己的情況不夠糟糕嗎?”
“不——當然不是那個意思,”林三酒皺着眉頭,一邊爬一邊說,“我現在找到了暫時應對‘融化’的辦法,它們卻沒有下一步了。我懷疑……可能是禮包和人偶師他們把大部分的攻擊都吸引走了。”
她現在連行動都不方便,确實應該是最沒有威脅的一個;就連靈魂女王也比她更危險,因爲它沒有被數據體解析過。
“所以最高神他們到現在還沒來?”意老師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擔心他們被拖住了腳步,遇上了危險?”
“是,”林三酒點點頭,扶着牆勉強站起了身子。她現在離巷口人群很近了,正猶豫着要不要從這一片人群中沖出去的時候,忽然隻覺後背汗毛一立——對于這種皮膚戰栗起來的感覺,她甚至隐隐有種熟悉感,反倒一點兒也不驚恐。
“我認識你也有好幾年了,”一個隻能用陰陽怪氣來形容的低沉聲氣,像冰柱似的戳了她的後背一下,“我發現你很少看起來像個人。”
“就你像人!”林三酒低低地用氣聲罵了一句,回頭沖身後那個黑色影子喊道:“快來幫我一把!你怎麽沒被融化?”
人偶師站在巷口遠遠的另一頭,輕輕哼了一聲;他好像故意要壓着速度,慢悠悠地朝她走了過來,肩膀上的羽毛随着步伐一顫一顫。
“你離開數據流管庫以後,一直在度假嗎?竟然連一點新的防範手段也沒有?”有時林三酒真懷疑,他是不是不刻毒就會出現生理問題,“用不上腦子的人生一定很輕松吧。”
“你快點就是了,”林三酒不得不朝他的方向艱難地挪了一步,急得汗都出來了:“我不能原地不動太久,你快來背我一下——”
她知道這句話一定不會讓人偶師有好臉色,但在她看清對方的神情之前,頭頂藍天又襲來了與上次一模一樣的陰影;二人一擡頭,同時看見天邊漫來了一大片紙鶴,就像風暴前的烏雲一樣厚重而無邊無際。
他們兩個怎麽又編寫了這麽多紙鶴?這是要幹什麽?
林三酒剛剛浮起了這個疑惑,隻見大批大批的紙鶴一齊壓低了頭,果然又像上次一樣朝她俯沖了下來;然而不等挨近她,暴雨般的無數紙鶴又忽然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改了方向——有的拉升、有的下降、有的拐彎,除了稀稀落落十來隻落在了林三酒眼前,其餘的都像漫天蝗蟲一樣從四散開來了。
那十來隻紙鶴同時張開了嘴,一下子叫林三酒明白了——“帶路!快給我們帶路!”最高神正吼道。“就算它們解析了紙鶴,但咱們放出去這麽多,總有它們攔不住、能飛到姐姐那兒的……”禮包在後頭小聲地說。
“喂,”她壓下心中激動,轉頭朝人偶師喊道:“你有沒有什麽發射信号的辦法?”
或許是大批的紙鶴遮住了日光的原因,在她喊話時【靈光乍現】毫無預兆地發動了——林三酒面色漸漸地白了。
人偶師剛才說的話裏,有一處很有意思。
“你離開數據流管庫以後”,他說——而不是“你在奧林匹克時”。爲什麽呢?
數據體解析的人偶師資料中,是沒有他前往奧林匹克這一段記錄的;數據體隻知道他們從數據流管庫中逃走了。
所以……它們編寫出來的人偶師,自然也就說不出“你在奧林匹克”這句話了。
我也有了進化能力,我的能力是【搓三下就能在手指上弄出水泡】。能力發動後無法撤回,現在手指上多了個果凍樣的水泡。你們說我要不要戳破它……戳破了以後很痛的,我明天去廣州,還要洗頭呢……我考慮的事情都很接地氣。注意到我潛移默化地把去廣州一事加進來的技巧了嗎?反正周四周五有一天我請假,目測周四可能性較大,屆時不另行發假條了,望周知。
謝謝淺草光、你爸爸很爽朗還很質樸、起名無能滅、禦宅天、大醬醬、銅駝巷陌、廢紙、evoivy、***之look、畫伈、阡梨、别煩我好麽、涼辰茶七等大家的打賞和月票!數字君們希望你們改個名,要不很難被感謝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