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石牆顯示出的地圖上來看,這個世界的地理分布還真古怪。
如果把這個星球分成兩半,一個半球上全是汪洋大海、一片水域,甚至連一個島也沒有;另一半的陸地上,除了幾處被标明了“比賽場地”的山河之外,竟隻有一馬平川的平原——林三酒找了半天,居然沒有找到哪怕一片湖、一處峽谷。
很顯然,這個世界和神之愛的地貌一樣,肯定也是經過改造的。
這片半圓形的大陸上,處于最中央位置的,是一個用高牆圍起來的圓形區域。以圓形區爲中心,往外輻射出了許許多多條細線,将這個大陸劃分成了不知多少個賽區;林三酒要前往神之愛,最近的路線就是穿過圓形區。
這麽看來她還算運氣好的,離高牆隻有半個小時左右的腳程——“要是有人掉落地點離高牆特别遠,或者幹脆掉進了海裏,那怎麽辦?”林三酒看完了地圖,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問題。
“不論地點,在登記參賽前一律屬于遊民。”
林三酒一愣。
末日傳送也會造成一部分傷亡,甚至可能直接影響了一個進化者能不能在新世界中存活下來……或許是因爲每次傳送都很順利,她以前竟然沒深入地想過這個問題!
那麽多人,可能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們試圖抓住性命的掙紮如同浮蟲打水,毫無作用——林三酒突然激靈一下,想了一會兒,歎息似的低聲道:“還有14個月……看來我也得盡快找一個防護類的道具了。”
靈魂女王事不關己,看了一眼牆上提示,轉身就走。
林三酒回過神來,忙也掃了一眼,發現石牆上的刻字已經變成了一句“請走到你的右手邊兩百米處等待開門”——在石牆大門緊閉的時候,她根本分不清哪兒是牆、哪兒是門;随着一聲沉悶的轟隆聲,一段石牆忽然像是一塊切開的黃油一樣,緩緩地朝兩側滑開了。
在石頭的摩擦聲中,石門終于收進了兩側牆壁裏,露出了它身後鋪了一片紅磚的圓形區。
帶着幾分提防,林三酒擡步走進了圓形區——也就是進化者們稱呼爲“休息區”的地方。
從地圖上的數據來看,這個區域大得驚人,面積足可以容納下兩個東京圈那樣的超級城市圈;而相比外頭荒涼的大地,這片寬廣的地域裏也總算是有了點兒人氣——雖然這些可憐的人氣,是指地面上東一個西一個、仿佛垃圾一般随處扔着的床單睡袋。
除了像林三酒這樣初來乍到、還沒進入本人賽區的進化者之外,其餘的人無論是參賽選手還是觀衆,都必須在日出之時離開休息區;或許是這個原因,也或許是因爲這些床單枕頭都髒舊破爛,選手們好像一點兒都不在乎自己的東西會不會丢。
林三酒順着她記下的方向,一邊走一邊留神找人,足足花了好幾個小時才穿過了休息區的下半部分,來到了一段長長的、同樣看不到頭的圍牆前。
灰青色的石磚牆高高地聳立在天幕下,雲霧遮蔽了日光,看起來如同總是籠罩在即将下雨的陰天裏似的。随着神之愛賽區的大門打開,林三酒的目光也落在了外頭的大地上;青青郁郁的顔色氤氲在地平線上,濃得化不開,像是無奈之下誰歎出的一口氣。
這與林三酒印象中陽光而健美的奧林匹克太不一樣了。她回頭最後望了一次空空蕩蕩、安安靜靜的休息區,走進了神之愛賽區裏。
相比其他賽區,這個賽區可真算是小得可憐——從石牆給出資料的來看,這兒的參賽者一共還不到一百個人,傳送走的、死了的,永遠比新來的多,總是處于一種“入不敷出”的狀态,不知哪天這個賽區就要被取消了。
出于好奇,林三酒還問了問其他賽區的人數,結果發現中心十二界賽區的選手數量普遍都在兩千個人以上,最多的居然有五千人,就連葷食天地這樣人都幾乎死光了的地方,選手也有近三百個。
叫人不敢往深裏想的是,她經曆過的大部分末日世界都在這兒有賽區,也就是說,不少人都能活着從那些地方離開;唯一一個沒有賽區的,是伊甸園。
“如果有一個末日世界裏,隻傳送來了一個人怎麽辦?”靈魂女王當時還問過高牆這樣一個問題——它得到的回答是:“那麽他就可以自動勝出,直接觐見最高神宙斯了。不過謊報一個世界名稱是行不通的。”
此時的林三酒一邊琢磨着爲什麽謊報行不通,一邊領着靈魂女王朝賽區深處走了過去。
靈魂似乎是一個很不能走路的種族,剛才幾個小時腳程下來,女王已經又萎又蔫,連臉皮都全松了,仿佛随時都要從皮裏滑出來似的。走着走着,它嘶嘶啞啞地開了口:“我說,你可能是過分樂觀了。”
“怎麽?”林三酒頭也不回地問道——她正朝着各個方向四處觀望。這兒有一個好處,是一眼就能将一大片陸地盡收眼底,沒有半點遮擋。
“你說馬上就能遇見的人,從來沒有馬上遇見過。”靈魂女王如今越來越人性化了,語氣裏除了諷刺不滿,竟還有幾分沮喪失望:“你當時說‘馬上’就帶我去見你的朋友,你自己算算,這都是幾年前的事了?”
在靈魂女王幫了幾次大忙之後,如今二人似友非敵,林三酒不由也有點尴尬:“這……這不一樣嘛。”
但是她沒有想到,靈魂女王這一句話還真的應驗了。
她在神之愛的賽區裏一連找了三天,直到賽跑比賽時間眼看着就要到了,她依然沒找到禮包和人偶師的蹤迹。
一共還不到一百張面孔,這幾天裏林三酒早就挨個把每個人都仔細看過了一遍,那勢頭簡直像是在追捕逃犯;這樣還找不着,就隻能說明一件事了——禮包和人偶師壓根沒有逃出來,他們還在數據流管庫裏。
在這一刻,她眼前仿佛又閃過去了無數道密集耀眼的白色光柱——在那樣緊密的掃描之下,他們如果沒有逃出來,就肯定是已經被數據體抓住了。
林三酒沉沉地歎了一口氣,仰望着頭上白霧滾滾的天空,一時陷入了茫然中。她要怎麽才能回到數據流管庫裏去?她連飛行手段都沒有,更别提還要跨越過數萬米的高空了!
奧林匹克裏,總不可能有火箭吧?她呆呆地想到。
“诶,這位大姐姐,你要火箭嗎?”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怔忪。
林三酒這一驚确實非同小可——她在一瞬間,幾乎懷疑被人鑽進了自己的腦子裏;連連後退幾步,她這才穩住神,打量了一下來人。
那說話的人似乎也被她的反應吓了一跳,同樣遠遠地退了幾步,眨着一雙眼睛問道:“……怎麽啦?”
在看清了說話人的時候,林三酒第一個反應,就是死死地按住了躍躍欲試的靈魂女王。
這是一個才剛剛豆蔻年華的少女——無論是她的眼睛鼻子,還是肩膀手腕,都小小的,細細的,比成年人小了一大圈,仿佛一折就斷似的。或許是經曆了幾個末日世界的原因,她看起來有點兒粗糙髒污,但一雙眼睛還十分清亮。
這個少女與靈魂女王的擇衣标準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她沒有梳雙馬尾——但這一點,對于大肉蟲來說不是個問題。
“什麽火箭,小妹妹?”肩膀被林三酒按住了,靈魂女王溫柔地朝她笑道,一邊笑一邊招手:“你過來,靠近一點說。”
那少女畢竟是經曆過末日的,臉上登時浮起了警惕,噔噔往後又退了兩步;林三酒趕忙問道:“你别理她!你剛才說的火箭,是怎麽回事?我前兩天怎麽沒有見過你?”
少女穩了穩心神,朝二人一笑:“我叫鹿葉,我平時在賽區之間來回跑,做點小買賣。你們是剛來的,沒有見過我也正常,我今天才從别的賽區過來。”
說到這兒,她朝身後指了一下——在那兒,跑道的劃線正像是有生命的長蛇一樣,順着大地蔓延了出去;起跑線也被拉了起來,數個步伐搖搖晃晃、遠看簡直像喪屍一樣的參賽選手,正無精打采地朝起跑線走了過去。
“你們是要參加賽跑的吧?”鹿葉嘻嘻一笑,在面對林三酒的時候神情活泛多了:“新人們幾乎都選擇這個呢!火箭這個物品,正好特别适合賽跑項目,能在你需要的時候爲你大幅度加速,你買了肯定不後悔!我的價格很公道,兩件物品換一件物品——”
林三酒吐了一口氣,既失望又安下了心。也對,總不可能真的是一架能載人上天的火箭……她搖搖頭,表示不需要鹿葉的推銷;又沒忍住加了一句:“使用特殊物品,不就是作弊嗎?”
“用什麽方法都可以,不算作弊的!”鹿葉絲毫不介懷,正要再說點兒什麽,忽然一聲清亮悠長的号角聲擊破了空氣,悠悠地回蕩在了白色霧氣下;幾人一驚,擡頭一看,隻見不遠處的起跑線前,聚集起來的選手越來越多了;他們各自活動着胳膊腿,有的已經彎下腰做好了準備。
鹿葉背過兩隻細細的胳膊,微笑道:“這是你們的第一聲準備号了。沒關系,你們先去比賽,等賽後你們如果覺得有需要,再來找我好了!我就在休息區中,靠近神之愛這個範圍裏。”
少女說完,點點頭就走了——林三酒一把拽住了靈魂女王,強按着它不讓它跟上去;大肉蟲滿心不高興地叫了一句:“憑什麽不讓我穿?”
遠處鹿葉的背影突然加快了步伐。
“比賽要開始了!”林三酒知道說什麽人命無辜,對于它來說沒有半點意義;因此一拽女王的脖子,“快點過去!”
靈魂女王咕哝了一句什麽,聲音低得叫人聽不清。
等一人一蟲趕到的時候,起跑線前的準備區域裏已經站滿了人;她們沒有号碼牌,也不知道詳細規則,隻好看着别人有樣學樣——見别人從起跑線前撿起了一個髒髒的号碼牌挂上了,林三酒這才知道地上的号碼牌原來是給選手預備的,忙也挑了兩個撿起來。她給自己拿了個“39”,給女王拿了個“40”,兩張牌子都是縫在布片上的,邊緣不知道被什麽給染黑了。
“歡迎各位選手參與本次賽跑項目!”從遠處一塊石碑裏,嗡嗡地傳出了一個解說聲,“請大家在起跑線上排好,本次比賽即将開始!”
不知何時多了個舵主~謝謝白白白白白皚皚、楓舞秋吟、河套作家、細細欣欣、露露的木木、不吃西瓜的夏天、一隻得了懶癌的喵等大家的打賞和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