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哨聲悠悠地落下了,當二人剛剛帶着震驚對視了一眼的時候,隻聽大廳裏忽然響起了一聲女性的厲喝:“退後!”
雖然不明就裏,但二人仍然聽出了這是大巫女的聲音;連一聲也沒來得及發,清久留提拎着厚眼鏡、與季山青一起立即朝後遠遠地躍了出去,腳一落地,目光已經投向了剛才站立的地方。
那厚眼鏡顯然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忙趁機掙紮了起來;清久留一時不備,還真差點叫他給掙脫了出去——當那件文化衫的衫腳幾乎就要從手裏滑出去的時候,他微微一猶豫,到底還是往前一撲,伸手将其又撈了回來。
與此同時,大巫女的下一個指令,也絲毫不讓人喘口氣地又炸響了:“别管他,逃出大廳去!這下糟了……”
正急急朝後退的清久留心裏咯噔一響,隻聽身邊的季山青揚聲喊道:“來的是什麽人?幫我們一下!”
然而大巫女下一句厲喝,卻不是沖着他們說的了——“你别動!我是絕對不可能允許你下去的!”
顯然她說話的對象正是林三酒。
二人飛快地對視了一眼,都有點鬧不明白,卻一點也不敢耽誤,隻好拼命地朝大門口跑;被死死攥住的厚眼鏡還使勁撲騰着腿,喊道“神經病!放開我!”——他這麽喊,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爲此時的大堂裏除了一臉緊張、無故逃命的兩個人之外,其實波瀾不起,什麽也沒有,看起來他們還真像是突然發了癔症似的。
“你們在跑什麽,放開我,”厚眼鏡一路掙着扭着,拖慢了不少清久留的速度。他剛失了血沒有什麽力氣,也沒法怎麽掙紮;但當他有意狠狠拌了清久留一下,差點叫他摔在地上時,後者終于紅了眼角。
剛一撲出大廳門口,沖進了酒店前庭,清久留立即将他死死壓在了地上,手指緊攥着他的脖子,眉眼間閃過去了一絲戾氣。
跑在前方的季山青聽見聲響一回眼,忙又沖了過來,一把拉住了清久留的胳膊:“沒時間了,讓他走!”
“這小子就是計劃着讓我們這麽做呢!”清久留頭也不擡地喝了一聲,随即忽然感覺到季山青的手指深深地陷在了他的皮膚裏,手下的厚眼鏡也呆呆地停下了動作。
口哨聲在這個時候驟然撕破了空氣。就像是在跟着他們一樣,那聲音簡直就像是貼着臉發出來的,清晰尖銳得叫人耳朵一麻——響亮得甚至有些不像口哨聲了。
随着聲音響起,一股不知從哪兒吹起的劇風裹着草葉、建築碎片、雜物,驟然從身後撲了上來;清久留眯起眼睛在風裏一擡頭,頓時也愣住了。
……面前的空氣,真的被撕破了。
一條扭曲而跳動的裂縫,正一點點地從半空中顯了形;從那被撕破的地方露出來的,是一眼看不透的黑暗。而清久留也終于知道那哨聲來自何處了——
天地間的空氣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流向了裂縫、被吸了進去;當氣流從那條黑色裂縫中劃過時,頓時發出了如同哨音一般的尖銳聲響。随着裂縫越來越大,流進去的空氣越來越多,風勢也越來越猛,哨音很快就變成了如泣如訴般的嗚咽聲。
仿佛帶着黑洞一般的吸力,當那裂縫逐漸展開成半個人那麽長的時候,幾個人就感覺自己已經搖搖欲墜地朝那裂縫倒了過去,連站都站不穩了,更别提逃跑;地上的草葉、泥土、石頭,噴泉中的雕塑、前庭中的旗杆……天地仿佛都爲之扭曲了,肉眼看見的一切,都紛紛地被吸了起來,從半空中撲向了裂縫,随即迅速沒入了其中黑茫茫的空間裏。
“抓穩!”摔了出去的季山青,在呼呼咆哮着的風聲裏好不容易大喊了一聲,一張臉都被吹歪了;他壓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傳了出去沒有,隻能努力蹲下身子,雙手一邊死死地握緊了路燈,一邊奮力朝反方向的下一根路燈柱挪去。
清久留與厚眼鏡一起,抓住了一輛在風中不斷劇烈顫抖的SUV;這車看起來仿佛正在一上一下地跳,簡直随時都能離地而去、沖向半空——清久留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噴泉池子上。
那是一個陷入了地面半米,由大理石造的池子,與地面都連接在了一起,總不可能也飛起來;如果能握住池子邊沿,那麽他們好歹就有了一線機會。
“去那兒!”他吼了一聲,但聲音随即就被猛烈的風聲給吞沒了。他提高了聲音,再次喊道:“去噴泉池!”
天地間無數雜物都被裹卷着飛了起來,向身後沖去,一時間他根本也不知道季山青有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不過近在身邊的厚眼鏡卻确實聽見了,忙掙紮着朝大理石池子的方向爬了過去。
清久留喘着氣,也一點點地挪向了車頭。
他的位置可以說是三個人中離裂縫最近的,握住的正好也是面朝着裂縫的那一扇車門把手;想要去往噴泉池,必須得先繞過車頭,再從SUV後方沖過去才行——然而清久留很快就發現,這件事的難度太大了。
抱住了後視鏡之後,從前輪胎到車頭另一側這段距離,根本沒有能叫人抓穩的東西了。
平時一兩秒的距離,此時看起來卻有如生死天塹;SUV左右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越來越激烈,清久留不得不一縮頭,這才避過了一個從他頭頂處擦過去的大花盆。——回頭一看,那花盆抵不住引力,在靠近裂縫的時候就化成了一排碎片,筆直地沒入了那一條半人長的幽深黑洞之中。
這輛SUV,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步上那隻花盆的後塵;清久留一咬牙,合身朝前一撲,急急抱住了前輪胎——目光一掃,他頓時來了主意。
想要繞到SUV的另一邊,不一定非得冒險去抓那個光滑的車頭!
他一條胳膊抱住了輪胎,另一手伸進了車下摸索着;當他摸到了一個能夠抓緊的地方時,清久留趕緊一松胳膊,整個人順勢跌進了車底——幾乎是他剛剛抓穩的同一時間,那條裂縫又微微地擴大了一點,天地間的風勢登時漲了一倍,SUV也晃得仿佛随時都能飛起來。
在車底喘了一口氣,清久留死命對抗着那股強大引力,一點一點朝SUV的另一邊挪了過去,額頭上的青筋都浮了起來;那個厚眼鏡的運氣倒是好,此時早已經離開了SUV,摳着地闆磚一路向前爬,此時都快摸到了大理石池子了。
就在清久留剛剛露出一個頭、還來不及松上一口氣時,他驟然感覺身體一震,随即天旋地轉、身體也被一股失重感瞬間包裹了起來——血頓時湧向了大腦,眼前一黑的同時,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終于和汽車一道被那條裂縫吸了過去。
“清久留!”
季山青回頭一看,一張小臉立刻就白了;目光一轉,他忽然眼睛又亮了,忙高聲喊道:“快松手!”
清久留沒有多想,立即就松了手;然而在裂縫的強大吸力下,他非但沒有掉下地面,反而仍然随着汽車一起直直地朝後飛了出去——就在他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長喊的時候,裂縫間那一片黑幽幽的未知已經近在咫尺之遙了;下一秒,他的身體重重地撞在了車身上,随即滑了下去,摔向了地面。
不但是清久留,剛才還被狂風卷起來的東西,随着風聲一靜,也都紛紛地落在了地上。
“趁現在!”季山青頓時直起身子,一邊跑一邊喊道,“……趕快回酒店!”
清久留拔腿就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半空,登時明白風怎麽突然停了——那條裂縫還不到一個成年人大小,一輛SUV撞了上去,自然就把整條縫隙都給堵住了;此時從地上擡頭看起來,那輛汽車簡直就像是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給緊緊地提向了空中似的。
然而二人才剛剛跑了幾步,半空中一陣鋼鐵扭曲發出的吱嘎聲,頓時叫他們的心髒一緊——這短暫的平靜隻維持了不到三秒,那輛SUV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了起來;正擋住了裂縫的部分,被深深地吸癟了下去,發出了沉重刺耳的銳響;聯想到那隻被吸力絞碎的花盆,清久留臉色不由沉了下去。
……此時,他們離酒店還有大概幾百米的距離。
那輛SUV隻要能再堅持住三五秒,他們就足以逃回去;一旦進了酒店,就等于安全了——畢竟那股黑洞般引力再怎麽大,看起來也不可能将整棟樓都拔地而起。
雖然二人的戰力都不甚高明,但是好歹也算是進化者;這幾百米的距離對于他們來說,幾乎隻是一轉眼的功夫,二人就已經撲向了酒店大門前的柱子。
空中那輛SUV所發出的尖銳扭曲聲越來越大了。
“不要進來!”
大巫女一聲厲喝驟然響起的時候,SUV正好也在轟隆隆的聲音裏徹底被卷曲、吞沒了——二人不等摸着柱子,突然從酒店内部沖出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将他們給擊了出去幾步,正是來自大巫女的意識力。此時空中的汽車已經徹底沒有了蹤迹,裂縫的吸力再一次吸得天地都扭曲了起來——由于這一次裂縫又大了一些,風勢比剛才的更加狂暴了,立即将什麽也沒抓住的兩人給卷向了半空。
“你幹什麽!”一道熟悉的女聲隐隐約約地響了起來,在風聲裏聽起來幾乎氣急敗壞了:“你們快抓住這個!”
随着林三酒話音響起,從酒店樓上的窗戶中猛然甩出了一道長長的龐大黑影;幾乎不用朝二人瞄準,那道黑影就也被吸得筆直地指向了裂縫——清久留和季山青一個抓着一個,直到抱住了那黑影的時候,這才意識到原來是林三酒放出來的一條骨鞭。
流向裂縫、又被那一條幽深黑洞吞沒了的氣流,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快,就連身處室内的林三酒,似乎也隻是在劇痛之中勉力支撐着;繃得筆直的骨鞭,在令人牙酸的聲音裏,居然有了慢慢靠近裂縫的趨勢。
“你知道嗎,”清久留忽然轉過頭,吃力地朝季山青一笑,“這種死法,還真是叫人遺憾呢。”
“别說廢話!”季山青立刻揚起聲音:“你抓住了!”
他話音一落,大巫女的聲音忽然帶着煩躁響了起來:“我現在把你們放到噴泉池子裏去,抓穩了!”
剛才還被風給吸得牢牢的、不能稍動的骨翼,随着這話一響,頓時在空中被一股力量擡了起來;雖然大巫女是被林三酒的舉動逼得不得不有所行動的,但當她動起來的時候,也真叫人一顆心都落了下來——骨鞭穩穩地、慢慢地離裂縫越來越遠,雖然林三酒在這拉鋸般的力量較量中顯然痛得不能自已,但總算是把兩個人平安放進了池子裏,正好落在了厚眼鏡的身邊。
背靠着大理石池壁坐住了,就相當于躲進了地下的坑裏,二人一時間終于沒有了被吸入裂縫的危險。他們剛一坐穩,酒店裏頓時響起了一個語氣激烈的女聲,正是朝大巫女高聲質問的林三酒。
“聽好了,話我隻說一遍,”大巫女的聲音頭一次這麽煩躁,似乎正忍住了反手就将這三個人都殺了的欲\望:“……這個東西叫做維度裂縫,一旦出現誰也沒辦法,隻有等它消失!”
季山青與清久留對視了一眼,彼此的面色還泛着蒼白;頓了頓,禮包擡起嗓門問道:“那爲什麽不讓我們進酒店?”
“沒有人知道維度裂縫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根據以往來看,它很有可能會跟着進化者而移動——那個東西一進到酒店裏來,整間酒店都會坍塌進去,到時就算是我也跑不了!”大巫女說到這兒,怒火顯然又轉向了林三酒:“你是想把我們都害死嗎!”
她的這一聲怒喝,聽起來比剛才突然清晰了不少;季山青忙一回頭,頓時忍不住面色一輕——那條裂縫正漸漸地合攏了,黑洞越來越小,眼看着就要完全消失了。禮包忙一推身邊的清久留,聲音裏盡是慶幸:“你看,它快沒了!”
大巫女靜了靜。
在微弱的月光下,那條裂縫終于徹底地不見了,隻剩下了墨藍色的夜空和迅速靜了下來的風聲。
“糟了。”大巫女輕輕地說道,聲音在夜裏清清楚楚。
禮包剛一愣,下一秒,噴水池上方的天空猛然被又一次撕了開來;那條裂縫不知何時已挪到了他們的頭頂上,正從一條胳膊那麽長的長度,逐漸地一點點變大了。氣流頓時改變了方向,從下至上地被瘋狂吸入了裂縫中;這一次,由于他們都坐在池子裏,幾乎根本沒有可抓的地方。
明知是徒勞,季山青依舊用手扣住了大理石磚的邊沿。他閉了閉眼,聽見酒店的方向傳來了林三酒撕心裂肺的一聲長叫——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身邊的人影一動。
清久留被吸上去了!
禮包心跳都漏了一拍,忙睜開了眼睛。清久留的身體果然正如他所想的那樣,翻滾着浮上了半空——然而他卻并不是唯一一個。
手裏緊緊地抓着厚眼鏡的脖子,清久留看起來幾乎像是有意朝半空中跳起來的;厚眼鏡才發出了一聲嗚咽,頓時由于血液一陣流失而低弱了下去——季山青剛迷茫地眨了眨眼,突然想明白了他下一步的行動,臉色登時一白。
在一陣痛苦的哀嚎聲裏,厚眼鏡的身體牢牢地堵在了那條胳膊長的裂縫上,風聲第三次停了下來。
“現在已經有一個進化者跟維度裂縫重合了,不會再跟着我們動了,趕快把他拽上去!”清久留剛一落在地上,立即吼了一聲。
“你也抓住了!”幾乎根本沒理會大巫女,林三酒立刻又甩出了骨鞭。
“先送他,”清久留手指顫抖着掏出了一根皺巴巴的煙,叼在了嘴裏:“……以防這個家夥撐不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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