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腿坐在地闆上,林三酒隻覺自打進入鏡屋以後,從沒有這樣身心舒泰過。
……雖然她的身體被鏡子捏成了一個葫蘆型。
一邊囑咐意老師繼續努力、争取控制骨翼,她一邊捶着自己的肩膀,目光懶洋洋地從身邊掃過——收起了【能力打磨劑】以後,鏡空間裏再次被絕對的黑暗所籠罩了起來;由于完完全全地沒有了光源,即使是進化者,也依然什麽都看不見了。
但即使明知道身邊的黑暗中林立着大大小小、形态各異的“自己”,林三酒卻依然十分放松。
“好了,現在你還有什麽招數?”她說着話,甚至還有閑心伸手摸了一下身邊另一個“林三酒”,觸手毛毛茸茸的一片溫熱,讓她想起來這正是第一次見到季山青時的豹腿形态:“……除非你能在鏡子裏一直躲下去,不然你今天怎麽也免不了被拆封的命運了。”
不用問,季山青身爲一個禮包,肯定不能一直躲在鏡子裏。
——而他叫出來的這成百個鏡像,雖然乍一看形态詭異,可是一旦不能用碰觸的辦法将人“置換”掉之後,戰鬥力簡直不足一提。這麽狹小的空間裏擠下了這麽多人,别說是打架,就連轉個身都不大容易;隻要林三酒願意,她完全可以把這些“自己”一口氣都收割了。
即使看不見季山青的表情,從接下來好幾秒的沉默裏,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憤怒和不甘心。
過了半晌,他似乎才平靜下了心緒,口齒清楚地、緩緩地開了口。
“本來我是不打算走到這一步的,”季山青冷冷地說,“……雖然解決掉你很容易,但是之後對我來說也會有點兒小麻煩。不過既然你鐵了心非要給人添麻煩,看來我也不得不用上這一個辦法了。”
林三酒沒有言語,隻是緩緩地坐直了身體,警覺了起來。
此時屋子裏黑沉沉的沒有半點光芒,他就算還有下一招,又會是什麽呢……她在腦海裏飛速地閃過了這個念頭。
下一秒,隻聽他低低地笑了一聲。
這聲音裏毫無笑意,隻有破釜沉舟的狠絕——“向此刻還在本鏡屋建築範圍内的所有玩家通知禮包所在方向!給他們亮起鏡面引路燈!”
這一句話剛一落進耳裏,林三酒忍不住“騰”地跳起了身。
幾乎是随着季山青最後一個字才落下,那個平淡的播報女聲便立刻響了起來,一遍又一遍地在鏡空間裏回蕩成了叫人心慌意亂的聲波;在黑暗裏的“林三酒”們,聞言也紛紛動了,聽見了什麽指令似的一個接一個地鑽回了鏡子裏,身邊很快就空了。
“你是想讓我陷入被圍攻的亂鬥裏?”穩下了最初的驚訝,林三酒迅速地鎮靜了下來,輕輕地笑了一聲。“……恐怕你可要失望了,你這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是嗎?”季山青柔柔地反問了一句,聲氣裏含着的某種意味叫她立刻像貓似的立起了耳朵。“我想也是一定會有人失望的呢。”
他怎麽這麽有把握……?
林三酒滿腹狐疑地不吭聲了,心裏開始有些惴惴的。
“啊呀,這麽快就有人來了,”季山青忽然笑了一聲,“偏偏光源都被打碎了,現在連我也沒法恢複光源了——你的運氣真不好啊。”
林三酒一聲沒出,迅速叫出了【能力打磨劑】攥緊在了手裏;銀光像碎片水流一般從她的指縫間瀉了出來,又被遮住了大半——這一下,鏡空間裏的濃黑褪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卻又不至于太明亮而叫季山青有機可趁。
正是在這一片昏暗迷蒙的光芒裏,從左前方的一塊鏡子裏,猛然撲出了一個人影。
林三酒一驚,急退了幾步,将骨翼死死地收緊在了後背上,右手裏已經多了一把【高能粒子震蕩切割刀】。
……說是“人”影吧,其實都有點兒過獎了。
此刻站在鏡子前、剛剛直立起身子的人,看起來更像是一塊巨大的綠果凍——那種顫顫巍巍、滑滑溜溜、“皮膚”表面映起了點點反光的樣子,叫他怎麽看也不像一個人,連内髒都像是隐隐約約的果凍内陷兒;若不是這一坨大果凍最上方頂着一團黑頭發,林三酒大概還會以爲出來的是個什麽鏡屋裏的怪物。
果凍“咕叽”一聲站穩了身子,似乎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随即發出了有些懊惱的一聲,渾身顫了幾下。
季山青所給出的“禮包指示燈”,當然不會考慮要走哪一個模樣正常的鏡子;這些進化者們想來一心爲了找到禮包,也急迫得顧不得了。
林三酒剛剛想到這兒,隻見從身周又幾面鏡子裏接二連三地跌出了人影來——似乎是沒有想到一出來竟然就落進了一片昏暗裏,幾人站穩了腳以後,都謹慎地沒有動,狐疑地打量着彼此。
才這麽一會兒功夫,這處鏡屋裏加上林三酒就有五個人了;除了最引人注意的果凍之外,另外幾人的體形被扭曲倒不太厲害;唯有一個頭部被拉成了訂書機形狀的人,穿着一身厚甲,已經辨認不出性别年紀了。
“禮包在哪兒?”
一個鷹鈎鼻子的老頭首先張了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推開了一扇缺乏潤滑的舊木門。從堆積着的松弛眼皮下方,他迅速瞥了一圈鏡空間裏的衆人,随即又低低地、不容置疑地問道:“……誰是第一個來的?”
一時間沒有人應聲——一個身材細長、也看不出這是不是她原本模樣的年輕女人,一臉赤|裸裸的敵意是如此露骨,看起來仿佛随時都準備好了動手。
林三酒抿起嘴,表情一動未動。早在幾人紛紛進入這間鏡屋的時候,她就擡頭看了一眼——鏡子裏無數個季山青已經消失不見了。
在後來人的眼裏看起來,這間鏡屋裏大概隻有她一個吧。
見無人應聲,老頭冷笑了一聲,目光像刀子似的一一從每一個人的身上剮了過去;他直直的目光毫不顧忌、絲毫沒有遮掩,頓時叫那年輕女人皺起了眉頭。隻是在場的人可以稱得上是各懷心思,即使這老頭态度嚣張,氣氛也一時凝住了,誰都沒有作聲。
在心裏又數了五秒,人偶師仍然沒有現身。
就在林三酒暗暗有些沉不住氣了的時候,老頭兒又說話了。
這一次他的目标非常明确,正是那個顫顫巍巍的綠果凍:“……我問你,你來的時候,這個女人是不是已經在這裏了?”
林三酒頓時暗暗歎了一口氣。
這個老頭目光銳利,第一眼就排除了與他差不多同時進來的另兩人;而剩下的,一個是軟軟滑滑、好像連怎麽站穩還沒弄白的綠色果凍;另一個,是已經一身戰鬥傷痕、一臉堅忍的高個兒女人——
這個選擇題,就不難做了。
“咕嘟嘟,是,”有點費勁地抖了一下頂部的果凍,從那團黑頭發底下傳出來這個充滿了奇怪水聲的回答:“……我來的時候,她就在了。”
衆人的目光立刻黏在了林三酒身上。
“這裏沒有禮包——這裏什麽都沒有。”訂書機嗡嗡地說。
“我們沒瞎。”年輕女人似乎脾氣不好,立刻硬生生地回了一句。
“啧啧。”老頭兒砸了兩下嘴巴,笑了。他個頭大概還不到一米六,必須得仰起頭才能看着林三酒說話:“……禮包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不是。”林三酒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禮包是個人形,不但會說話,還會動——這件事,就算她說了也不會有人信,還不如省點力氣。
“噢?廣播說禮包在這兒,那就肯定在這兒……”老頭兒的聲音涼了下去,朝前踏了一步。如果說林三酒此時像是被一群豺狼圍上了,這個老頭顯然充當了頭狼的角色。“廣播不會騙人,而你……卻未必了。”
林三酒不耐煩地一扯嘴角,連自己也沒意識到這個動作有點兒像黑澤忌:“你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叫我們自相殘殺的局嗎?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再多一個字的廢話都不必說了,要打就打。”
“好,那我成全你!”一聲尖銳的呼喝登時從角落裏爆發了,一句話還沒說完,那個細長的女人已經化作一團影子撲了上來;正當林三酒一提骨翼、打算防住她的來勢時,隻見那女人“波”一聲,像浮泡破滅一樣消失在了空中。
不好,這是一個能力——
林三酒心髒砰砰一跳,【防護力場】立刻随着她的念頭在全身上下一亮。幾乎是才一有了防備,身體緊接着一熱,一股被什麽東西觸碰到了的感覺便清晰地傳進了腦海。
“好像開了什麽防護?”女人尖聲一笑,“沒有用的!你好好看看吧!”
用不着她說,林三酒早就看見了漂浮缭繞在她身周空氣裏的一個個黑色小圓球。每一個不過小孩拳頭大小,顔色深沉得仿佛能吸收夜色一般,在這昏暗的空間裏更難以分辨了;然而瞧其他人的表情,似乎根本看不見這些圓球。
“各位,你們盡管放開手腳,”那長了一雙尖尖長長眼睛的女人高聲喝道:“她的行動已經被我限制住了!”
等了這麽半天也沒見着人偶師一行人,林三酒早積累了一腔煩躁,眼見那訂書機果然也跟着動了,她頓時竄起了一股火——右手一擺,刀就消失了,緊接着一道比之前還要兇猛數倍的龍卷風便撲了出來,一股腦兒朝其餘四人籠罩了過去。
四人不是鏡子,立時神色都是一驚,似乎沒想到她手裏竟然有這麽強力的東西;在狹窄的空間裏,龍卷風的威勢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遮天蔽日一般,盡管四人都各施本事,但仍然控制不住地被卷了起來。
這四條也是命的念頭,早就從林三酒心裏消失了;她手腕飛快地從幾個圓球間劃過之後,眼見圓球們像是聞見了腥的鲨魚一般朝她手腕遊了過來,她立刻收住了手——然而卷起的風已經足夠了。
在“喀拉”一聲脆響裏,那個女人和訂書機同時重重地撞上了鏡子,連半聲尖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驟然被破碎的鏡面分解成了一場血肉之雨。
綠果凍大概萬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軟趴趴、毫無力道的變形竟然救了自己一命,在風勢散盡時趴在地上微微顫抖着;而另一個老頭兒不知用了什麽辦法,竟在撞上鏡子前硬是刹住了腳步。他被兜頭澆了一場血雨,看起來卻似乎一點感覺也沒有似的,伸出舌頭舔掉了嘴唇上的肉絲。
然而,空氣裏的小黑球卻一個也沒少,依然在繞着林三酒周身上下沉沉浮浮。
“這是怎麽了?”
就在林三酒剛剛收起了鞭子時,從綠果凍的方向傳出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頓時渾身一震,再擡眼望去時,果然看見從綠果凍身後轉出了一個人影。
“這麽多血……有話怎麽不能好好說呢,大家同爲成長型,死了太可惜了。”
記憶中那對金絲眼鏡不見了。
葉藍朝四周看了一圈,慢慢吞吞地轉過頭,在見到林三酒的時候,一張平平淡淡、棱角略嫌突兀了些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看起來,似乎對她已經沒有了絲毫忌憚。
……就他一個人?林三酒微微皺了皺眉。
不管是戰力還是進化能力,葉藍都可以說是稀松平常;像這樣連一個幫手都不帶,可不像是他的作風。
隻是還沒等她将這個念頭想深了,季山青溫潤的聲音忽然響徹了整個鏡空間。
“大家好,本棟鏡屋建築内的所有進化者都已到齊,歡迎進行禮包争奪戰。讓禮包現身的條件很簡單:在場共有四人,最後一個活着的人才有資格見到禮包。爲了表示獎勵,第一個到達本鏡屋的人,得到了一個微弱的優勢,希望大家能夠小心。”
……所有進化者都已到齊?
人偶師和貓醫生呢?
林三酒一時沉浸在了震驚裏,幾乎都沒注意到季山青的最後一句話;隻是他這句話的效果卻是立竿見影的,頓時有一道黑影朝林三酒襲了過來。
謝謝@墨色闌珊的和氏璧!明知道我還不上更還義無反顧地賞,這叫啥!這叫幫助山區貧困兒童!體現了你對我的耐!而且還不催還更,對吧……诶嘿嘿?
謝謝以下扶貧黨:彩telent(好狗不見了哇)的桃花扇,松鼠家的蛋撻3個符和玫瑰(學生黨省點),卓絕公子 (+了嗎)、A阿斯塔羅特、不愛下樓、蛋孫的香囊,幽靈無心、武煙落、我就是我是白大人、mikasayou2個、左屏翊、陽台上的貓咪、tohfrs、面包牛奶的小屋、橋本漢子2個、微末lishry、水源漓夢、CH夏木、矜予、書友160118123058160、露西爾、尾魚物語、小Lily、lilian是萍不是平、榇瑾5個、暴戾橙2個、augustmilk、溫水、困吃一生懸命的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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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