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什麽破事兒啊!”
伴随着女性怒氣沖沖的喝罵聲,一隻靴子重重地踹在了公交車車門上,立刻震得落客門一陣搖晃。然而頭頂上方寫着一個鮮紅“1”字的牌子,依然穩如泰山地挂着。
在林三酒背後,是在低着頭歎氣的瑪瑟,以及剛剛從激動中平靜下來的盧澤。
“也就是說,現在我們隻有一次機會了嗎?”林三酒喘着氣,兩眼通紅,無名火更旺了:“這是誰在背後搞鬼啊!”
瑪瑟無奈地輕聲安慰道:“小酒,你别生氣了。從另一方面來看,也許這個倒數反而救了我們一命……要不然,說不定咱們早就死了。”
話是這麽說,可一時間林三酒還是覺得接受不了。她總覺得自己像是被誰耍了一樣……她努力壓制住心裏的火氣,雙手死死地攥着褲子。
過了好一會兒,她猛地站起身來:“我出去走走。”
盧澤頭疼似的揉了揉太陽穴,也是精神很不好的樣子。
下車走了幾步,夜風卷着砂礫一陣陣地打在身上,微微的疼痛讓林三酒深切地感受到自己還活着。周遭靜寂極了,沒有半點雜音,人甚至能聽見血液從耳朵裏流過的聲音。或許是因爲這個原因,她的情緒逐漸緩和了下來。
好靜啊。不過……是不是有點兒太安靜了?
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似的。
林三酒微微皺起眉頭,目光落在了不遠處髒髒的雪鐵龍上。
對了……前兩次這個時候,田鼠不都已經過來叫他們起床了嗎?怎麽這一次都到現在了,也沒聽見他的手機鈴聲響?難道他還沒醒?
想到這兒,林三酒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了雪鐵龍前,有點擔心地叫了一聲:“田鼠!你醒了嗎?”
等了一會兒,車裏依然毫無動靜。
她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車窗上的灰,彎腰往向裏看去。
車裏副駕駛的座位被放了下來當床用,旁邊随意扔着幾個吃了一半的食品包裝袋。喝空了的飲料瓶、幾件髒髒的衣服——唯獨不見田鼠的人影。
林三酒的心立刻提了起來,在車隊附近一邊張望一邊繞了幾圈。周圍什麽也沒有,十分空曠,樹木早都化作了飛灰,一眼就能看出去很遠。可是兩圈走下來,她卻連田鼠的腳印都沒看見一個。
正巧這時盧澤和瑪瑟一邊說着話,一邊開門下車了——林三酒聽見響動,忙跑過去去揚聲喊道:“田鼠不在車裏,不見了!咱們要不要去找找他?”
他們一楞,都沒想到田鼠竟然失蹤了。瑪瑟張了張嘴,正要說話的時候,忽然從車頂上傳來了一個慢悠悠的聲音。
“我說,你們還是不要找了,找也找不到的。”
三個人頓時一驚,條件反射似的往後退了幾步,擡頭朝車頂望去。
在夜晚銀白碩大的月亮下,兩個黑影一站一坐,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炎熱的夜風從他們身上流過,影子浸在月光裏,看不清楚面目。
剛才說話的,好像是那個坐着的人。他姿态閑适極了,從車頂上垂下了一隻腳,聲音裏含着戲虐:“你們這樣看着我幹什麽?你們也覺得我好看?”
三個人一時不知道說什麽話好了;林三酒張張嘴,“你們把田——”
就在這時,一旁站着沒說話的男人輕輕“嗤”了一聲,打斷了她;他朝前走了一步,忽然踏着雪亮的月光一躍而起,化作一道影子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頓時激起了一陣煙塵。
這個男人身材非常高大,一身強健得如同野獸般的流暢肌肉,充斥着危險的爆發力。他背上負着一把長長的、略帶弧度的刀,與武士刀有些形似——可是卻沒有刀鞘,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系在身上的。隻有鋼鐵鑄成的刀身,在黑夜裏流着微光。
對于進化人類來說,從公交車上跳下來不難做到——可是不知怎麽地,這個男人身上的某種東西一瞬間拉響了林三酒等人的警報,他們的神色都戒備了起來。
男人擡起頭,朝幾人緩緩揚起了一邊嘴角,露出了一個幾乎稱得上是兇狠的微笑。
一瞬間,一股從沒體驗過的氣勢,如同海嘯一樣席卷而來。
好像被這個人抽走了空氣一樣,三人連呼吸都停止了一刹那。這絕對不是錯覺,也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實實在在、觸手可及、如同泰山壓頂一般的壓力。在這種壓力下,就連站着都變得很困難了——強撐了一會兒,瑪瑟第一個堅持不住了,咕咚一聲坐在了地上,臉色發白。
盧澤一臉的不甘願,額頭盡是冷汗,慢慢地屈下了一個膝蓋。
林三酒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被對面的男人給捏住了,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着想要支撐她站穩。她戰栗着,努力壓制住自己轉身就跑的沖動。
這種感覺……簡直就像是野兔在草原上遇見了美洲獅。
那是一種無能爲力的絕望感——對方和自己,根本就不是食物鏈上同一層的生物。
這個時候,林三酒“敏銳直覺”早已全開,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警告她:快點逃,快點逃,快點逃……
就在她支撐不住,即将要轉身就跑的時候,一直坐着說話的男人輕飄飄地跳了下來——就好像平地裏起了一陣化凍春風,吹開了千萬梨花,微微地撫過林三酒的臉頰——剛才要殺人一般的威勢,立即減輕了不少。
一跳下來,他就指責了一句:“你吓唬他們幹什麽?”接着轉頭安慰三個人:“沒事沒事,他就是這個臭毛病,你們别害怕。”
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哼了一聲,嗓音沉沉的:“是他們太差勁了。”
“……你們是什麽人?”心跳緩緩地鎮定了下來,越聽這兩人的聲音,林三酒就越覺得耳熟:“你們找我們是想要幹什麽?”
“還有你剛才不讓我們去找田鼠,又是什麽意思?”盧澤扶着瑪瑟站了起來,聽見林三酒發問,也忙插了一句。他雖然年紀小,可見事卻很靈敏——自從那個說話很溫柔的男人跳下來以後,他就看出來了:這兩人好像沒打算對他們動手。
就憑對面那個眼神兇狠的男人,如果真的要殺他們,可能還要不了三十秒。
剛才坐着的男人确實如他自己所說,長得很好看,笑起來如同一瓣桃花似的,白牙閃閃發亮。他看了看三個有點狼狽的人,忽然笑着說:“你們還不清楚自己的狀況呢吧?”
三個人沒說話,背着武士刀的男人忽然開口了:“不但差,也很笨。”
林三酒頓時皺了皺眉頭——可剛才的恐懼感仍殘存在心裏,她最終咬着嘴唇什麽都沒說。
“他們畢竟是剛開始沒多久嘛……”桃花男打了一句圓場,朝幾人說:“好了好了,我會從頭把事情告訴你們。看樣子,你們沒怎麽經曆過‘新世界’吧?”
盧澤和瑪瑟對視了一眼,有些猶豫地說:“我們經曆過兩次新世界,隻有小酒還是第一次。”
桃花男聞言頓時吃了一驚,睜圓眼睛望着他們:“兩次?難道你們連着兩次經曆的都是E級世界?”
“……E級世界是什麽?”盧澤迷茫地問了一句。
“咦?”桃花男頓時一副很棘手的表情:“……真是的,沒想到居然會遇見這麽新的新人。聽好了,在新世界降臨的衆多平行空間裏,按照生存的難易度不同,是分了從E到A五個等級的。你們玩過遊戲吧?對,就是像遊戲一樣——你問誰分的?某個地方的人分的,說了你們也不知道。總之,爲了能夠更好地适應新世界,就劃分了這麽五個等級,E級可是最輕松的。”
聽見“最輕松”三個字,瑪瑟臉色頓時一變,不過到底還是沒說什麽。
不過她身邊的盧澤卻一下跳了起來,白皙的皮膚泛起了紅,忍着氣說:“最輕松?在戰争世界裏,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嗎?到後來,适齡士兵都死完了,戰場上厮殺的盡是瘦成骨頭一樣的小孩子……這怎麽能算輕松!”
“身爲平常人,居然能在末日來臨以後還堅持了這麽久,真是一個輕松的世界啊。”桃花男像是故意氣人一樣,笑容涼涼的:“你要知道,一旦過了E級,哪怕是進化人類也都變得像草芥似的,保得住今天保不住明天……就像你們現在一樣。”
“極溫地獄……是哪個等級?”林三酒忍不住問道。
桃花男看了她一眼,笑着說:“D級。”
林三酒臉一白。
這個叫他們一連死了兩次的地方,僅僅隻是D級而已?那C級和以上會是什麽樣子?想到這兒,她聲音都有點發顫了:“這個級别,是怎麽判定的?”
“說到這個,就跟你們眼下的處境有關系了。”桃花男恢複了剛才暖意融融的笑:“所有E級以上的新世界,都會随機出現……嗯,怎麽說呢,相應難度的地區陷阱。我們叫它‘副本’。”
“副本?”三個人異口同聲地重複了一句。
“就是一個名字,其實叫什麽都無所謂,隻是這個名字最通用。總之,副本裏一般是各種各樣的生死危機……就像遊戲裏一樣,隻有活着闖關成功,你們才能從副本裏走出去。對于這個副本而言,每一次死亡,倒數就會減少一次,三次機會用完了,到時也就真的死了。”
“那……我們現在真的隻有一次機會了!”林三酒怔怔地說。
“沒錯。”出乎意料的,開口的是背着武士刀的男人。“你們前兩次的表現,真是差得叫人想哭。”
林三酒忍氣吞聲地咽下了要說的話——确實,連着兩次全軍覆滅,好像是有點太那個了……
眼看氣氛被同伴一句話打擊到了谷底,桃花男忙苦笑着說:“也不能怪你們,你們的對手比你們經驗豐富太多了……我介紹一下吧,我叫離之君,他叫黑澤忌。這一次,我們是來幫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