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伴着粗犷的号子,司機将油門一腳到底,老舊的威利斯吉普車發出陣陣轟鳴,與此同時車後的柏毅和朱英啓同時用力,可車輪卻在泥地裏空轉幾個來回,就再次偃旗息鼓。
“再來!”
朱英啓不愧是戰場上熬過來的老兵,見車半天沒動,也着實發起了狠,沖着司機喊了一聲,便将身上礙事的雨衣随手扔在地上,也不管天上洋洋灑灑的雨花,抹了一把臉就對着柏毅說道:“你也加把勁兒,聽我口令,一……二……三……走!”
車子再次轟鳴,柏毅也在此時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可車子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依舊原地打轉。
這下就連發起狠的朱英啓也沒脾氣了,喘着粗氣,瞅了瞅将暗的天色,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如果不是知道内情,就算打死他也不會相信,在不遠處的山溝溝裏,竟然有一座新建的現代化廠房。
不禁有些難以置信:“你們幹嘛把廠子見到山溝溝裏?”
柏毅向看白癡一樣看着朱英啓,這讓朱英啓沒來由的哆嗦一下,趕緊把雨衣撿起來,披在身上,然而他很清楚自己的哆嗦根本不關雨水的事兒,完完全全是因爲柏毅的目光,可他哪裏會承認,子鴨子嘴硬道:“你這什麽眼神?你們白雲廠地盤那麽大,幹嘛非要鑽山溝,不嫌麻煩嗎?”
“如果都像你這樣想,那美軍的遠程航空兵就不嫌麻煩了!”
此話一出,朱英啓老臉頓時一紅,他那裏不知道,集結于朝鮮南部的美軍始終沒有放棄過對中國内陸的打擊計劃。
特别是支撐中國工業的東北地區,更是他們打擊的重點,甚至幾度準備使用核~~~武器試圖摧毀東北的重型工業。
爲此美軍數次派遣特務人員和偵察飛機深入東北,測繪和标記目标參數,以便爲可能實施的空中打擊計劃做準備。
美軍一系列的行動,令中國十分警惕,一方面派遣新成立雷達部隊進駐朝鮮,以便拓展防空縱深;一方面加強空軍出動頻率,力争禦敵于國門之外。
然而這些被動防守面對具備空中優勢的美軍航空兵并沒有充足的把握,所以軍方高層便建議東北各主要工業企業在生産之餘,着重加強防空方面的應對。
白雲廠總廠幾十年如一日,就是想走也沒法走,隻能就地營建地下防空掩體,而一分廠卻因爲是新建廠,便将防空有利放在第一位,于是乎在選址時就挑到這麽個四面環山的偏僻所在。
因爲這樣的地形,在精确制導武器還沒有普遍應用的當下,無論是地空突襲的攻擊機,還是高空飛越的轟炸機,都無法準确擊中目标。
如果再配合幾個山頭制高點的防空兵力,一分廠的防空可謂無憂。
朱英啓既然反應過來,也就不在多問找打臉,反而意味深長的沖着遠處山溝點點頭:“恩,不錯,地形很好,是個隐蔽的好地方,就是這路……咳咳……我說柏工,你要錢不會就是爲了修路吧!”
節操碎裂的聲音振聾發聩呀!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又能知道朱英啓這個紅小鬼居然這麽沒節操,沒下限,簡直令人發指呀。
“你覺得我有那麽膚淺嗎?”
朱英啓見雨停了,自顧自的摸出一根煙,點上深吸一口,方才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恩,比我想象的膚淺!”
柏毅卻也不生氣,聳了聳肩膀:“那好吧,你的中國98k沒了!”
“你!”
朱英啓頓時沒詞兒了,又是這招,他都快瘋了,腦袋立刻快速運轉,想着該怎麽讓柏毅也跟他一樣投鼠忌器。
可還沒等他想出個名堂,耳邊卻傳來一陣腳步聲,擡眼一看卻見七八個身披雨衣,手拿鐵鏟的青壯朝他們走來,轉眼便到眼前。
當先的一個面容清俊,卻十分消瘦的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沖着依偎在車旁的柏毅道:“站崗的民兵說有一輛吉普車朝廠子裏來,我一猜就是你,就找了兩個班組過來印,沒想到還真被我猜中了,你們呀,越不過老天爺的防線!”
說完,也不等柏毅回答,便伸手招呼一聲後面的人:“來,大家都來搭把手,把車給擡過去!”
那些年輕人聽着招呼,也不廢話,當下便分成幾組,把車圍了起來,見着架勢,是真要台車,饒是朱英啓再沒節操,也有些不好意思。
眼前的這些可都是地方上的同志,他一個軍隊幹部,哪裏好意思讓地方上的同志把事情全攬過去要是傳出去,他那些老戰友說不得都會戳他的脊梁骨,罵他裝大尾巴狼,擾亂軍地關系!
于是趕緊叫司機重新啓動車子,與此同時,自己往手裏吐了兩口吐沫:“來,我也幫把手!”
可還沒等他把手扣到車底時,領頭的青年卻止住了他:“讓司機下來吧,車子啓動震動太大,不好擡。”
“咱們推不就行了,這麽多人,再配合車不是省力氣?”朱英啓有些詫異。
“現在這路,連牛車都過不去,就更别說你這威利斯吉普了,行了,趕緊幹活吧,我們擡載重卡車都是家常便飯,就别說小小吉普車了,同志們聽我口令,一……二……三……起!”
話音即落,七八個人同時用力,一輛兩百五十公斤重的吉普車便被擡了起來,旋即踏着泥濘的道路一步步的走出泥坑。
朱英啓看得有些茫然,并不是擡吉普車的架勢有多麽震撼,而是剛才領頭青年的那句話,那把載重卡車擡成家常便飯,可見這裏的人爲了一分廠是多麽的辛苦。
更何況,載重卡車又怎麽會空車而來,上面必然堆滿了貨物,也就是說,一分廠的人每遇到陰雨時節,肩膀上不僅僅是數噸重的卡車,還有更重的貨物需要他們肩扛人拉。
正所謂一葉之秋,朱英啓畢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一雙眼睛看人看事都很準,正因爲如此,他很好奇一分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能有這樣一批人爲之甘願辛苦,默默奉獻,于是便下意識的問着身邊的柏毅:“你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嘛?”
“我們是一群獻青春的人……額……行了,天快黑了,趕快上路吧!”
沒等柏毅回答,那個領頭的青年卻搶先開口,這讓朱英啓不禁愕然,嘴裏喃喃,不斷咀嚼着那五個字,獻青春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