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師傅,你聽說了嗎?柏工被任命爲咱們廠的副總工程師啦!”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白雲廠的宿舍樓是,一項習慣早起的老鉗工雷師傅正端着水杯就着水龍頭流出來的水,用剛剛新換的牙刷,仔細的刷着牙。
排在他後面的技術科繪圖室副主任王德化手裏拿着洗漱的用具,閑來無事便跟身前的雷師傅聊起了廠裏的事,雷師傅正用那隻完好的右手刷着牙,咋聞此話不禁怔了一下,下意識的問道:“柏工?你說得是那個柏工?”
“還能是那個柏工?柏毅,你忘了?人家剛進廠那會兒,你還想着把侄女介紹給人家的那個!”
王德化一臉的八卦,雷師傅卻是滿臉的無語,那會兒柏毅爲了研制50式全自動步槍,用報廢機床愣是搞出能用的組裝式機床,雷師傅當時就下定決心把自家的侄女介紹給柏毅。
哪成想廠長林波卻比他這個老鉗工的手還要快,直接就把女兒給送過去了,這讓幹了一輩子精細活的雷師傅每每想起此事都會黯然神傷。
不過很快雷師傅便發現王德化話裏的問題,趕忙漱了幾下口,将水龍頭讓開,方才不解的問道:“怎麽是副總工程師?按照小柏的能力當個總工程師也不是問題,更何況他還是榮利兩次一等功的功臣,怎麽可能是個副的?”
别說是雷師傅搞不明白,任何一個白雲廠的幹部職工若是聽到這個結果,都會覺得無比驚訝,抛開柏毅超強的技術能力不談,自打朝鮮戰争以來,柏毅憑借着50式全自動步槍和二次戰役前對華東兵團有效快速的補給,兩次榮利一等功。
就憑這兩個輝煌的履曆,别說做個總工程師,就算當白雲廠的廠長的資格都夠了,也正因爲如此,當白雲廠的幹部職工在得知柏毅結束在朝鮮的任務即将回國之後,都以爲他這次會一步登天。
而前段時間廠長林波的突然被提拔上調更是印證了衆人的猜測,然而就在衆人期盼着白雲廠即将迎來建廠以來最年輕的廠長時,等來的結果卻隻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副總工程師,這讓聽到的人如何不正震驚?
雷師傅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感受,反正他是震驚了,一雙足以察覺工件細微差别的眸子,緊緊盯着王德化,不可思議的重複道:“這……怎麽可能是個副的?”
“我也不理解,但昨天晚上我是親耳聽宋書記說得,咱們廠因爲在朝鮮戰争當中所做出的卓越貢獻,成爲蘇聯援建的重點廠,所以爲了更好的完成改造和技術升級,總工程師将由蘇聯人擔任,而柏工志願降格,擔任副總工程師。”
王德化的臉上帶着幾分遺憾,但更多的則是難以言喻的欣喜,那是一種對未來美好的欣喜,雷師傅也是一樣,畢竟相對于柏毅個人的升降,他們更看重的則是廠子整體的發展。
被列入蘇聯重點援建廠,那就等于說白雲廠被正式介入蘇聯工業化的改造熔爐之中,屆時不單單是現有的老舊設備要鳥槍換炮,就連其他幾個閑置的車間也将會重新被利用起來,甚至還有可能增設新的生産部門,成爲真正的擁有世界技術水準的綜合性軍工廠。
這對每個白雲廠人來說無異于是一場改天換地的大機遇。
在這個大勢面前,個人的榮辱真的無關鍵要,踩準時代的節拍,實現廠子的跨越式發展,完成國家工業化的目标才是真正的王道。
不過雷師傅想着自願降級的柏毅,還是在欣喜之餘不禁唏噓一聲:“隻可惜,苦了小柏這麽好的人啦!”
……
類似的歎息不單單是雷師傅,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幾乎每一個白雲廠幹部職工在高興的同時都爲柏毅感到一絲莫名的惋惜。
列賓行走在廠區的林蔭小道上,聽着從他身邊經過的一個個白雲廠職工與臉上喜悅明顯格格不入的惋惜,一張白淨的臉愈發沉得厲害。
于是走路的腳步也就愈發的快了,一進廠部辦公樓,也去不自己的技術顧問辦公室,而是徑直來到白雲廠技術總顧問兼總工程師的克瓦什甯辦公室門前,待叩響房門得到允許後,便推門而入。
見頭發花白的克瓦什甯正嚼着一塊幹面包,看着白雲廠的相關技術資料,列賓便沒好聲氣的将手中的公文包往辦公桌上一扔,一屁股坐到對面的椅子上,氣咻咻的說道:“那個柏毅到底想幹什麽?是要搞技術獨裁還是要拉幫結派?”
克瓦什甯沒想到列賓這個得力的下屬居然發這麽大的火,放下手中的資料,三口兩口将幹面包塞進嘴裏,囫囵的問道:“我親愛的列賓同志,你這是怎麽了?”
“怎麽了?”
列賓拿起一旁的暖水瓶給克瓦什甯倒了杯水,遞了過去:“克瓦什甯同志,你是沒聽到廠裏面的議論,無不是對柏毅就任副總工程師的抱怨與不滿,前一刻主動要求降級,下一刻就有這麽多的同情,這分明是要争奪技術上領導權,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兩面三刀,我看柏毅就是典型的兩面三刀……”
列賓是越說越生氣,以至于那張白淨的臉都變得漲紅起來,克瓦什甯還以爲是什麽要緊的事呢,一聽是白雲廠幹部職工對柏毅就任副總工程師的議論,便放下手中的水杯,溫和的笑了笑:“就這事兒?我看列賓同志你就不要大驚小怪啦,柏毅同志在白雲廠本來就有很好的群衆基礎,關于他的事,有人議論還是很正常的。”
“但問題是,柏毅這個人一項很強勢,從昨天的技術座談會上您就應該看得出來,他對自己意見的堅持已經達到了一種不容置疑的程度,再加上他在白雲廠的根基本來就很深,所以我擔心他萬一……我們的工作就很難展開,畢竟類似的事情在國内實在是太多了。”
“這個……”
聽了列賓的話,克瓦什甯那雙粗黃的眉頭不禁狠狠的擰了幾下,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柏毅的确很強勢,但我覺得他的強勢更像是對技術的固執,而不是作風上的問題,而且更重要的是……”
說着,克瓦什甯擡起頭,那雙碧藍色的雙眸直視對面的列賓,一字一句的質問道:“這件事已經被斯大林同志敲定,你難道還想違背斯大林的意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