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密的雨自天而降,斜斜的覆蓋在蜿蜒曲折的冷黃山上。
澆嫩了滿山的青松翠柏,滋潤了地面花草,同樣也将山間的那條曲折蜿蜒的道路沖刷得泥濘不堪。
一列細長的車隊便在這泥濘而又曲折的山道上緩緩的前行着,忽然中間的一輛載重卡車陷入路中央的泥坑中,驟然的急停讓笨重的車廂慣性的晃動兩下,旋即便在司機的操縱下,如同奮力的老黃牛,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嘶鳴。
隻可惜路中央的泥坑太深,加之前面通過的車輛又将它無意間擴大,令得被陷進去的卡車如何用力也駛不出來。
便在這時,一位披着厚重雨衣的年輕人快步從後面走上來,敲了敲車門,待上面的車窗搖下,便揚起那張輕稚而又沉着的臉:“需要多久?”
聞言車廂内的司機怔了一下,因爲對方沒問他能不能搞出來,而是直接說需要多久,想着撤出陣地前,面前的這位指揮長說下達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司機憨厚的臉上不禁露出幾分痛惜,旋即咬了咬牙:“周指揮長,給我十分鍾,我一定能把車給弄出來。”
聽了這話,周傑什麽話也沒說,直接轉過身,迎着斜斜的雨幕,沖着身後的車隊一招手,車廂内的司機見此,登時就急的沖下車子,也不過眨眼便被雨水浸透的衣背,扯着周傑的胳膊懇求道:“周指揮長,你就讓我再試試,那可是一整車的彈藥,可不能就這麽丢喽。”
“與這一車彈藥相比,我更在乎整個車隊的安全,我還是出發前的那句話,爲了安全撤出冷黃山,所有代價都是值得的,所以……”
說着,周傑已經快步朝後方的車輛走去,隻是隔着雨幕丢下一句如雨水般冰冷刺骨的話:“執行命令吧!”
那名司機聽聞這句話後登時便覺得身子有些發軟,若不是自己努力支撐,保準會摔到,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離去的周傑身子也跟掏空了一樣,由内而外散發着一陣陣無力感,那可是一整車的150mm彈藥,足夠六門150mm榴彈炮打兩輪急速射,更重要的是那裏面還有三箱共12枚裝配靜電近炸引信的火箭增程白磷燃燒彈。
這麽好的東西說扔就扔,周傑心裏說不心疼絕對是不可能,但爲了完成宋天明交代的任務,讓150mm重炮一門不差的撤出冷黃山,周傑隻能忍痛,将這一車的彈藥丢到茫茫的冷黃山中。
車隊再次前行,當最後一輛卡車繞過那輛陷入泥坑的卡車時,端坐車廂内的周傑卻緊緊閉上了雙眼。
……
“火炮全部轉移了嗎?”
冷黃山外的某處不知名的小村莊内,柏毅手裏拿着一部僅存的有線電話。
電話另一頭的宋天明,則看了看手上的手表,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有些擔心的回應道:“正在轉移,不過情況不太樂觀。”
說着,宋天明看了看帳篷外不斷飄落的雨,以及來回穿梭忙碌不停的戰士,這才收回目光繼續說道:“這鬼天氣把路全都搞壞了,車輛很難走,周傑那邊遇到了極大的困難,不得不丢棄一些辎重裝備,真真的應了你那句話,計劃趕不上變化。”
“既然計劃趕不上變化,那就再多變幾次,來他一個負負得正!”
柏毅從來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如今情勢變化得超出預計,那便幹脆徹底放開,反正他把不準的脈,對面的美國人更把不準。
宋天明盡管跟柏毅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卻是最了解他的人,很清楚這個平日了喊着怕麻煩的疲懶家夥,真要做起事情來簡直細到了骨子裏,到這個時候就不是柏毅怕麻煩,而是麻煩怕了柏毅。
所以聽了柏毅這話,宋天明根本連腦袋都懶得轉一下,直接豪氣幹雲的說道:“你說吧,我該怎麽做!”
“先把周傑的具體位置告訴我!”
“好的,你記好了,549高地與無名高地之間的18号地區!”
柏毅一邊聽着,一邊是以身邊的參謀展開地圖,很快便找到宋天明所說的位置,說了句待會兒再交代,便挂斷了電話,旋即又看向了地圖,擰着眉頭想了片刻,便起身出了屋子。
頂着雨來到對面的小草棚,待推開閉合緊密的木門,裏面便竄出一名金發碧眼的外國人,抓住柏毅的胳膊便大叫道:“長官,我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發過求救電碼,應該……應該……應該讓我離開了吧?”
柏毅被沖過來的丹澤爾唬了一跳,好在身邊還跟着兩名體格健壯的志願軍戰士,第一時間便将丹澤爾給隔開,但丹澤爾那凄惶的哀求聲卻是阻攔不住。
柏毅也不在意,隻是用手摩挲着自己有些胡渣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丹澤爾,眼見如此,丹澤爾心中暗罵,眼前這家夥好無恥,自己當時怎麽就把他的話全都信了,現在好了,人家這是翻臉不認賬的節奏呀。
想到這裏,丹澤爾不禁懷念起之前的周傑,隻覺得那位年輕的指揮官脾氣雖然不好,英語水平爛到了家,舉止也有些粗魯,但卻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說有飯今天就管飽,說沒飯就直接餓着。
盡管日子不好過,但總有個心理準備不是,可面前這位,那是能把一說成三,能把二弄成零的家夥,天馬行空,毫無套路,加之詭計多端,陰險狡詐,使得丹澤爾自打被轉到這裏後便是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逮個機會,配合着中國人向自己所在的美軍反炮兵指揮所發去了飛機失事的求救信号,本以爲就算不把自己給放了,最起碼日子也能好過點兒,卻沒想到人家還是該怎麽玩兒還怎麽玩兒。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丹澤爾自覺他已經讀懂了柏毅目光中的含義,無需多說,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實用主義,既然想活命,那就繼續摔下去就是了,于是丹澤爾牙一咬,心一橫,直接說道:“說吧,還要我做什麽?”
“聰明!”
柏毅伸出大拇指朝丹澤爾贊了一下,覺得跟這種聰明人說話真是太省心了,于是偏過頭沖着身後的志願軍戰士吩咐道:“今晚就不用讓他觀摩你們吃飯的情況了,讓他也參加參加,實踐出真知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