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依依的疑惑,也是萬順當年很久很久都無法想明白的。
直到後來長達萬年的歲月中,但凡與古神族血脈沾得上一點點邊的族群都一個又一個徹底的消失在曆史長河中,看着那神秘之手将斬盡殺絕做到那樣的極緻後,他才明白殘害古神族的兇手何其恐怖。
是以當初,哪怕主人再強大再逃了出去,卻終究隻剩他一人,面對那些絕不可能放過他的追殺,終究也逃得一時卻逃不過一世。
那樣的情況下,莫說爲整個古神族報仇血恨完全不切實際,便是苟且活下去保住古神一族最後的希望都根本不可能。
正因爲如此,他的主人到底比他想得長遠與周全。
舍棄一切、以己爲祭,甯可隔着以他自己都無法預知的遙遠時間與空間距離樹起最爲安全的防線,也要盡全力替古神一族留下最後一點血脈傳承的機會。
而最後的一切,便隻能聽天由命,看看上蒼到底會不會留給古神一族最後翻身的那點僥幸。
這是一場豪賭,輸了,從此之後這世間再也不會有古神族的存在,而但凡有那麽一點點的機會賭赢,不論如何,總還是能夠保留住古神族最後一點的星火,
假以時日,星星之火定能燎原!
“您看,主人他終究還是賭赢了!”
萬順倒是知無不言,看向張依依的眼神愈發的欣慰而贊賞。
在他看來,眼前的小姑娘便是主人最爲正統嫡親的血脈後人,是古神族傳承下去最好的星火。
“像我這樣的特殊血脈傳承者,是不是還有很多?”
張依依聽了萬順的種種陳述與推斷後,自然也明白這樣的取舍于一個種族存亡來說的确是最爲正确,但心中還是免不了有些說不出來的難過與悲涼。
而對這個被稱爲神宇、給予了她古神族血脈傳承卻永遠都不可能再見的人,她的心情是無比的複雜。
“應該說,當年主人的确留下了很多滴類似的黃金之血以秘法送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諸千世界,理論上來說,如您這般的血脈傳承者的确還有可能存在。但是……”
萬順不知當是慶幸還是惋惜,頓了頓後繼續說了起來。
“但是下界諸千世界中哪怕擁有古神族最稀薄的一點遠親血脈者本就隻是鳳毛麟角,再加之還得像你這般身富先天神靈體補足血脈過遠得以傳承資格者,那就更加可遇而不可求。就算當真還有着其他人可以幸運的以别的方式吸收煉化掉主人的黃金之血,也絕不能像您這般開啓主人的血脈傳承,頂多隻能得到古神族的一些特質與某些次要傳承,而算不上真正的古神族。”
“機率再小,卻總是還會有希望的。”
一想到這個世間在不知名的哪個角落裏還可能還有着與她一樣的古神族傳承者,張依依忽然間莫名的覺得輕松了不少。
她并不是害怕要靠自己一力肩負起一個種族的使命與未來,她隻是不希望當年神宇的心血全都白費,不希望将來整個茫茫宇宙間都隻剩下她這麽一個最後的古神族人孤獨的存在。
“你說得沒錯,有着你,有着你所說的其他的那些希望,古神一族便永遠不會真正滅亡。”
萬順自然也明白張依依的心思,怕她因爲得知古神族種種而肩負太重的壓力,當下勸慰道:“少主人您也不必想太多,古神族的仇實在太大,當年的内情并不是您現在所能夠觸碰的,知道得太早太多反倒于你不利。而你現在隻需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保住古神族最後的星火傳承就好,将來等您真正有那濤天的能力與資格再說不遲。”
那樣的血海深仇便是再過億萬年也不會消逝,沒有報仇的實力之前,他們并不畏懼等待!
“您的意思,我知道了,也記住了。”
張依依微微一笑,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萬順将她當成了真正的自家晚輩來關心與疼愛。
她知道他是想告訴她,她的存在,并不是古神族報仇的工具,她好好的活着,讓古神一族可以一直傳承下去,這樣的意義遠比報仇要更加重要得多。
“那就好,的确是個聰慧通透的好孩子,我聽葫蘆說您叫依依,對嗎?”
萬順越看越喜歡眼前的小姑娘,有着這樣的少主人傳承古神族榮光,主人若是知曉的話,也算是能夠安心了。
“是,我叫依依,那小葫蘆是您曾經用過的仙器嗎?就是它特意将我帶來此地,找到了您。”
提到小葫蘆,張依依這才想起那一頭所紮進山峰之後,山峰變成了萬順,而小葫蘆卻再沒有出現過。
“那的确是我曾用經的仙器,不過數萬年它受損得太過厲害,如今早就不能稱之爲仙器了。”
萬順說這話的同時,小葫蘆不經意間終于又出現在了他的身前,一直依依不舍地在他邊上來回輕擺着。
張依依眼尖的發現,周身透明的小葫蘆中,原本那一縷線絲般的存在已然不見,裏面空空蕩蕩的,好像什麽都不曾存在過一般。
見張依依似乎看出了小葫蘆的前後不同,萬順低聲解釋道:“當年我被人強行囚禁于此時,早就身傷重傷,爲保住最後一絲清明與翻身的資本不被他們直接抹去,便提前将部分魂力分存于三樣仙器之中送走。這葫蘆中保存的便是最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早幾萬年前,前兩部分魂力已經自行受召喚回歸,但葫蘆中所裝的這一部分卻因爲葫蘆受損太過嚴重一直無法受召喚歸位。直到後來,它因緣巧合之下到了您的手中,又因爲化骨湖水作用反倒僥幸回歸本體,最終又借了您古神族氣息的便利,這才有機會突破這真正的天獄牢門,讓我最重要的這部分魂力重歸我體。”
萬順解釋之後,說得很是實在:“也可以說,若是沒有少主人您的話,我最後這部分魂力便将永遠沒有回歸的可能,或許這也是冥冥之中上蒼早就注定的,我與少主人之間的緣分!”
主人不在了,少主人還在,他萬順永遠效忠于古神一族,永遠效忠于主人,以及如今的少主人張依依。
便是如依依所言,萬歲大小世界中哪怕還能夠再出現其他主人的血脈傳承者,但誰的身份地位都不可能超越依依,畢竟隻有依依所吸收煉化的這滴黃金之血才是主人最最精華所在。
“那您現在所有魂力歸位,是不是很快就能完全恢複?”
張依依得知如此,自是替萬順鹹到高興,雖說她無法看明白什麽,但卻也發現自從萬順由山峰重化爲人形後,整個人的氣息與精氣神的确都在慢慢好轉。
“傻孩子,那有那麽容易,但您大可放心,總之現在我是絕對死不了啦。”
萬順說道:“當年我差點死去,功力百不存一,這麽多萬年過去能夠恢複到現在這般已然是極大的幸運。特别是少主人你所帶給我的最大幸運!”
最大的幸運,不僅僅是您将我最重要的魂力帶回,更是古神一族等了漫長的光陰之後,終于有了新的傳人,他的主人有了血脈傳承的少主人。
沒有任何東西比這樣的希望更令他開懷而充滿鬥志,他萬順将來總有一天會打破這方天獄,重返仙界爲主人、爲古神族,亦爲自己報仇血恨!
“那,我當如何幫您,如何救您?”
看着牢牢死鎖着萬順的鑽心仙鏈,張依依清楚,那東西帶給萬順的傷害不可估量。
“好孩子,你已經幫了我足夠多,不必擔心,剩下的一切我自能解決掉。”
萬順看了看身上,又看了看遠方虛空,一字一字說道:“不論是這條鎖仙鏈,還是這特意爲我打造的天獄牢籠,有朝一日終将無法壓制住我,我将打碎這巨大的囚籠,再次殺回去,将那些該死之衆殺個片甲不留。”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聽到這番話,張依依嘴角微動,最終卻還是沒有再說什麽。
她清楚的知道,萬順現在的處境并不是她所能夠幫得到的救得了的,莫說她現在還僅僅隻是下界的一名元嬰修士,便是飛升成仙,短時之内也沒有那樣的能力伸得了手。
不過,這樣的意識并不會讓她過于沮喪。
既然萬順說他總終有朝一日能夠打碎這裏重返仙界,以堂堂萬順仙王的實力便必定能夠做到,無非是如今還需要更多的時間罷了。
“雖然很是舍不得,不過少主人你不能在我這裏再呆太久,這枚葫蘆留在我這裏既無法修補恢複,亦對如今的我而言沒多大用處。”
萬順很快再次開口,直接朝那小葫蘆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葫蘆呀葫蘆,如今我沒辦法代主人守護少主人,從今天起,你便替我跟在少主人身邊,盡心盡力守之護之,明白嗎?”
小葫蘆聽到萬順的話,雖然很是不舍,但卻還是十分聽話地動了動,而後依依不舍地飛到萬順臉上蹭了蹭,最終當真如其所言一般重新飛回到了張依依的身邊。
“您……”
張依依見狀,本不欲奪人之仙寶,哪怕現在的小葫蘆早就由仙寶跌落成了凡間之寶,但到底是跟了萬順那麽多年的寶物。
“少主人您不必推辭,我托大在您面前稱一聲長輩,這便算是我送給少主人的見面禮,這葫蘆往後跟在您身邊,我也能夠安心一些。”
萬順卻十分堅定:“我已将它身上的神識烙印全部清除,少主人現在便可以在它身上打上您的烙印,将來您用的時候也可以更加得心應手。”
話說到這個份上,張依依倒也不好再做推辭。
她點了點頭,而後也沒再耽誤什麽,直接當着萬順的面,在其期待的目光中重新在小葫蘆身上打上了自己特有的神識烙印。
因爲小葫蘆十分的配合,寶物易主自然十分之順利,等成爲張依依的小葫蘆之後,它無比自覺地縮小了體形,像片不起眼的透明葫蘆葉子一般直接就粘到了張依依手腕戴着的那隻墨镯上。
如此一來,沒辦法再被收進空間的小葫蘆倒是既不惹眼、攜帶起來又方便了不少。
“少主人,切記以後不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再來此地,不要再來找我。否則讓上界有些人盯上你的話,便是得不償失。将來等您飛升之後,咱們終會有再見面的一天,到時不論少主人您身處何方,憑着我身上的古神族仆從之印,就一定能找得到您!”
萬順最後不舍地看了一眼張依依,心知時間已差不多到了極限,當下閉上了眼睛:“回去吧!”
随着“回去吧”這三個字響起,粘在黑镯上的小葫蘆再次激發出周身的藍光,瞬間包裹着張依依快速消失不見,徹底的離開了這方真正的虛空天獄。
而等張依依腦子再次從一片空白到重新清醒後,這才發現,整個人已然直接穿出了那片虛空,重新回到了化骨湖岸之上。
“依依,還好吧?”
睜開眼後,張依依一眼理看到了因她突然出現而立馬迎上來的洛啓衡,自然明白自己這是真的已然離開了那處虛空。
離開了萬順仙王,離開了這個世間與古神一族曾離得最近,關系最爲親近的人。
“我沒事。”
張依依搖了搖頭,很快讓自己收拾好心情,朝着洛啓衡問道:“洛大哥,我下湖去了多久?”
“久倒不是太久,不到半個時辰,隻不過你入湖後不久湖底有一瞬間動靜極其驚人。”
洛啓衡對張依依實在太過了解,這姑娘問出自己在下面呆了多久這樣簡單的問題,便足以說明剛才肯定不是那麽簡單的隻處于化骨湖底。
若不是依依強調不讓他下湖,他早就在上面呆不住了。
好在剛才再次一陣巨大動靜後,依依便直接回到岸上平安無事,不然的話再隔久些,他是必定要下湖親自察看的。
“哎喲,還是忘了件事!”
張依依知道時辰算是正常,倒是安心了不少,但與此同時卻是不免有些懊惱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