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和尚躺在他最喜歡的竹椅上,屋子内非常的溫馨。
房間中點燃着很多的蠟燭,把房間照得很亮。
秋後的細雨在夜晚送來了冰冷,可是花和尚的房間中一點都感覺不到秋夜的寒冷,而是非常熱。
火盆中的焦炭已經燃盡,隻有熾熱讓躺着的人,額頭不停沁出汗滴。
生活需要享受,生活中的每一天都要學會享受,花和尚一直堅信這是一個不可否定的真理。
他不但喜歡銀子,也喜歡金子,更喜歡無數的财寶堆在自己的眼前,可是他心中明白,即便一個人有再多的金錢,金錢也無關阻止一個人的死亡。
猶如眼前的這個女人,她很美麗。
上天給了她一張美麗的臉,但是美色也收買不了一個男人的心,這個男人誰見到都會害怕。
因爲這個男人的名字更可怕,他叫閻王。
此刻,花和尚不想去說話,他隻想去聽,聽這個閻王都不喜歡的女人說話。
溫馨的屋子裏,有着兩個男人跟一個女人。
圓圓的桌子蓋着漂亮的桌布,上面繡着美麗的牡丹。
奶白色的京瓷茶具,白的都讓一個男人可以想象到一個少女白皙的肌膚。
坐在圓桌旁的人是上官義,他用僅剩的一隻手,撫摸着手中的茶杯,像是撫摸着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的身邊曾經或許有過心愛的女人,可這已是過去。
男人不喜歡沉醉在過去的一切中,因爲過去的一切仿佛都是夢。
隻要是夢都會醒來,醒來的夢多少都會帶着一絲的憂傷。
上官義不喜歡憂傷,所以他也不喜歡去做夢。
手中的茶杯内飄出了淡淡的茉莉清香。
上官義仿佛是第一次感受這種溫馨帶來的舒适,他的臉上帶着溫柔,一種男人特有的溫柔。
可是這種溫柔隻是交給了歲月,而不是一個女人。
他不想去喝茶,也不想去說話,他隻想聽一個女人說話。
因爲他們看到的是同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千面妖狐蘇琴。
而且他們必須去聽這個女人說話,因爲小店裏發生的一切,都是蘇琴惹得禍。
這個美麗的女人,仿佛天生就是一個禍端,隻要她出現的地方,必然有着一個男人會倒黴。
蘇琴用發色的眼神看着屋子裏的兩個男人。
她忽然又覺得自己很幸運。
因爲自己總能在生命關鍵的時候,遇到一個會心疼女人的男人。
無論這個男人是否喜色,但他們終究是個男人,他們最大的習慣就是不會動手去殺一個妖豔的女人。
即便是遇到冷神般的蕭淚血。
不過現在蕭淚血并不在這裏,這裏隻有萬花樓的大掌櫃子花和尚。
還有一個心本是冷酷的上官義。
可是他們的臉上沒有露出殺氣,至少在自己滔滔不絕說話的時候。
花和尚跟上官義終于耐着性子聽蘇琴講述完小店中發生的一切。
上官義的臉色變得冷漠了,留給别人的隻有殘酷的眼神。
而花和尚用手拍了拍他的大光頭,用疑惑的眼睛看着蘇琴,仿佛小店中發生的一切,蘇琴才是真正的主人公。
而不是手中無劍的李清。
不過,花和尚的心中也是很佩服。
他是萬花樓的大掌櫃子,他見過無數的女人。
在這裏的女人都像他一樣喜歡銀子,她們沒有情感,她們也不配有着情感。
因爲每一天清晨離開的客人,隻能算是生命中一位匆匆的過客。
她們永遠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心在想着什麽。
離開的男人同樣也不在乎她們的心中想着什麽。
也許再一次的相遇中,她們早已忘記對方長着什麽樣子。
可眼前的蘇琴卻截然不同,她就像一隻忙碌的蜜蜂,隻要看到鮮豔的花朵,她就想去榨幹它們的蜜。
當然男人們不是鮮豔的花朵,他們隻是一種會用色滿足自己的高智商動物。
千面妖狐正是利用了男人們的這種喜好,讓她的生活變得有滋有味。
她不會爲死去的任何一個男人傷心,畢竟她的身邊本就不缺男人。
花和尚已漸漸懷疑,幾乎不相信以前有那麽多的男人因爲她而死。
現在他相信了。
沒有一個男人會拒絕她的妖娆,她似乎就是爲男人而生活在這個世上。
若是生活中無意走進了她,沒有一個男人會清楚自己到底算是是她的什麽人。
其中肯定包括着她死去的丈夫田老怪。
假如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花和尚認爲他有一千個可以自殺的理由。
他也隻能選擇自殺,因爲這個女人帶給他的隻有惡夢,她身邊出現的每一個男人都是江湖中厲害的角色。
花和尚有點替死去的田老怪感到悲哀,他應該提前死去,死對田老怪就是一種屬于男人的解脫。
可是自己卻無法找到一個要殺她的理由,這個理由必須十分的充足。
花和尚從躺椅上坐直了身子,他盯着蘇琴道:“你的任務完成的很好,你有什麽樣的願望?”
蘇琴用煽動的眼神看着花和尚,溫柔地道:“我想留在這個地方。”
花和尚忽然歎了一口氣,然後道:“這個地方本來就很适合你。”
蘇琴在笑,但是她笑得有點勉強。
她曉得自己從今夜開始,已經别無選擇,是她将街道上的秘密告訴了花和尚,是她留在小店中誘惑來了自己的情人。
可惜他已經死了,他已經無力來保護自己。
“隔壁的房間已給你準備好,以後你就是烏鴉的角色。”花和尚對着蘇琴擺了擺手,他閉上了眼睛。
雖然他将蘇琴留在萬花樓中,但是他還是不想再看到她的臉。
門打開又關上了。
門裏剩下了兩個男人。
活死人上官義終于開口說話了,他的話不是太多,他道:“李清一定端了麻雀的老窩。”
“幽靈的主人這次一定很生氣,街道中的據點他肯定花費了不少的心血。”花和尚從躺椅上站了起來。
他來到了房間的窗戶前,他突然想起了死去的烏鴉。
烏鴉的生命就像是一陣風,來去匆匆,最終的結果也是消失了。
上官義的眼睛突然變得刀鋒般銳利,他看着花和尚的背影道:“你現在可知道他會是誰?”
花和尚道:“我也不知道。”他的神情變得緩和,轉身緩緩又道:“可是我也很想見見這個人。”
活死人上官義繃緊的目光又溫柔了,他隻是‘哦’了一聲。
花和尚走到哦了上官義前,輕聲問道:“現在你在想些什麽?”
“我的心中想法跟你一樣,很想知道李少主他們在做些什麽?”
花和尚的臉色凝固了。
還是雨夜的小店中。
李清的身影落在了後堂的布簾旁,他手中的小刀并沒有飛出。
從背後殺死一隻不知道名字的麻雀,李清認爲這樣做一點都不好,至少應該讓自己曉得他的名字。
後堂的布簾子掀了起來,李清看到了崔四,也見到了大黃狗。
崔四的手中沒有刀,因爲刀在大黃狗的嘴裏。
崔四是在破窗而入的時刻,看到了大黃狗。
從大黃狗張開的嘴巴,李清很清楚,它是在想叫出聲的那一瞬間,隻是張開了狗嘴,崔四的刀已刺入了它的狗嘴中。
現在它在崔四的手中提着,刀就在狗嘴裏插着。
退身而後的熊姥姥當然看到了她的大黃狗,她臉上的皺眉全部堆積在了一起,她用惡毒的眼神看着崔四。
“你不該用這麽殘忍的手段殺了它。”熊姥姥的聲音幾乎在顫抖。
這是她心中的寄托,這也是她生命中的依靠。
李清搖了搖頭,他想對崔四說什麽,但是他忍住了自己,因爲他是血衣門的人,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他肯定有着他自己的理由。
“我不想它活得這麽委屈。”崔四卻道。
“委屈?”熊姥姥的眼珠子帶着怒火。
“它并沒有錯,隻是它忠誠的主子讓它犯了錯。”崔四冷冷地道。
熊姥姥沒有回答。
“我隻是想洗刷它的靈魂,讓它能夠進入天堂。”崔四再道。
熊姥姥依然沒有回答。
他們面對面地站着,眼睛裏藏着隻有彼此明白的表情,沉默許久,熊姥姥喘着氣道:“你不應該這麽做。”
崔四卻道:“實在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李清看到熊姥姥的身子有點顫抖。
“不過我保證姥姥很快就會見到它了。”崔四的嘴角一動,他露出了殘忍的冷笑。
門外卻傳來了一個聲音,聲音道:“我卻不這樣認爲。”
李清看到了蕭淚血。
熊姥姥也看到了蕭淚血。
蕭淚血站在小店的門口,他的胳膊一甩,死去的金麻雀的屍體從門口飛了出去,他瞧也沒瞧一眼。
人走進了小店中。
“爲什麽?”熊姥姥的眼神變得古怪了,她似乎認識出現在小店中的蕭淚血。
“因爲你始終去不了天堂,它雖然隻是一條狗,可它可以進了天堂。”蕭淚血用很平靜的聲音解釋道。
“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來的。”熊姥姥放下了自己怒氣,忽然歎息道。
“你以爲我會在地獄中等着你?”蕭淚血盯着熊姥姥的眼睛。
李清始終沒有開口說話,他突然有種感覺,他可以離開這裏了。
因爲這裏距離天堂很近,距離地獄也是非常的近。
一切在一瞬間就會發生。
地獄無愛。
天堂有愛嗎?
或許也沒有。
李清突然間很想見到甯兒,他知道甯兒在街道中等他已經很久了。
甯靜的街道中肯定沒有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