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李清認爲自己認識的這位酒肉朋友就非常的不錯。
他不但藏有最好的‘燒刀子’,而且總能在不該出現人的地方,總是能看到他的身影。
竹樓的頂部有一扇天窗,李清不但看到了天上的月亮,而且也看到了酒肉朋友的臉。他的臉就鑲嵌在竹樓的天窗中。
不過李清始終認爲酒肉朋友的臉沒有天上的月亮好看。
天窗上的人伸出胖乎乎的手不但接住了李清抛起的花生,而且從天窗中擠進了他肥胖的身材。
當然在落到地下的一刻,總忘不了他最喜歡的一句話,“可惜了我秀美的身材。”胖乎乎的蘇海出現在了李清面前。
“你總能在我最想喝酒的時間出現。”李清擡着頭,歎息一聲道。
“你爲什麽總能找到‘燒刀子’?”蘇海看着房間中的木架子,這裏的酒可真不少。
“我這個人一向比較幸運,好像與它有着天生的緣分。”李清笑了笑。
“能與你交朋友的人,必須要提防自己的酒,遇到像你這樣的酒鬼,可算是倒了大黴。”
蘇海斜着眼睛瞧了李清一眼,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木架上,仿佛像一個三十天沒有見到酒的老酒鬼,眼珠子都放出了光。
李清喝了一口酒。
蘇海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着李清道:“你居然不問我怎麽會到了這裏?”
“你來肯定有着你自己的理由,何必一定要去問。”李清悠然一聲道。
“你也不想知道我的理由?”蘇海道。
“這是你的理由,又不是我的理由,何必要知道。”李清突然站了起來,慢悠悠走出了第二個房間。
身後立刻傳來了蘇海的聲音,“所有的房間我已看過了,這裏并沒有其它的人。”
“這個我知道。”李清走進了第三個房間。
在這個房間中隻有一張床,
在房間的牆上李清看到了一個很大的字:“床”。
于是李清毫不猶豫地躺在了大床上。
飄香的酒壇子放在了他的胸口。
酒在他胸口的起伏中并沒有濺出來,也不可能濺出來,隻因爲李清躺在那裏,連一動都沒有動,看起來他好像很累。
他的頭剛剛挨到枕頭上,似乎就已經睡着了。
蘇海的手中拿着他放在木架上的蠟燭,就站在他的身邊,看着他閉着眼睛的樣子。
李清的确是一個非常潇灑的男人。
烏黑的秀發,修剪很整齊的兩撇胡子,眉毛也很濃。
隻要是個女人,就會被他的外貌所吸引,認爲他是一個潇灑英俊的男子漢。
蘇海對他的樣子好像非常的感興趣,盯着李清的臉看了很久,忽然笑着道:“我總算明白了一個男人必須要懂的道理。”
“這個道理我也懂。”李清沒有睜開眼睛,但他仿佛知道蘇海想說出什麽話。
“都說你很像昔日的陸小鳳,果然如此。”蘇海走到了屋子中唯一的一扇窗戶前,将手中的蠟燭放到了窗台上。
“這個人好像欠下了許多的債。”李清道。
“像他這樣的人,若是欠下了債,也隻能是風流債。”蘇海道。
“比如此刻的你。”李清突然道。
當話音落下的時候,蘇海看到李清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吐出氣的一刻,一股酒柱從酒壇子中直直飄出,然後在空中打了一個彎,落進了李清的口中。
“我可從來沒有你這樣的愛好,我隻是喜歡我酒窖中的酒。”蘇海緩緩言道。
在這個屋子中,蘇海居然沒有看到任何一張可以坐人的椅子。
牆上大大的床字,似乎就是告訴走進來的人,走進這間屋子的人,隻能去睡覺。
“你應該做一個很老實的酒肉朋友。說一次心裏話。”李清歎息道。
“我說得可是一句大實話。”胖乎乎的蘇海又回到了大床前。
李清沒有說話。
蘇海的腳一點,胖乎乎的身子離開了地面,身影落到了大床上。
“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難道一個男人就是比女人讓你這麽讨厭。”蘇海索性坐到了大床上,他的手一伸,李清胸口的酒壇子立刻到了他的手中。
李清終于開口道:“你應該還有一個喜歡記賬的小本子。”
蘇海滿滿喝了一口酒,等到酒咽下去後,馬上拉着個臉,哭喪着道:“都說隻有女人才容易上當,可聰明的我還是被人騙了。”
“能欺騙你的人,隻有你的實心朋友,若是像我這樣的酒肉朋友,是絕對不會騙人的。“李清睜開了眼睛。
他不讓蘇海開口,接着又道:“不過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麽事?”蘇海道。
“一個喜歡藏酒的人,即是不用去喝酒,他也能用自己的鼻子聞得出好酒的味道,他就不該在酒鬼的酒杯中去下毒。”李清笑着道。
蘇海眯着眼睛慢慢點了點自己的頭。
“而且像他這樣的人,就不該帶着一個大家都熟悉的女人。”李清又道。
蘇海似乎徹底沒有話可說了,他隻會往自己的肚子裏使命地灌酒。
能交上像李清這樣的朋友,他本就無話可說。
李清的大腦袋中到底有多少種想法,确實沒有人可知道。
胖乎乎的蘇海等待酒壇子喝幹的時候,才舍得放下了它,然後道:“其實我早已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份并不一般。”
“哦!”李清應道。
“若想對付一個心計很深的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什麽都不曉得,隻需要按照她的想法去做事情,肯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蘇海把酒壇子舉得很高,他借着蠟燭的光往裏瞧了瞧。
直到酒壇子中徹底無法滴下酒,才交給了李清。
于是李清笑了笑,道:“房間中還有許多的酒,這裏的就你根本就不用花銀子。”
蘇海卻瞪着眼睛道:“我隻喝你喝過的酒。”
“酒肉朋友還有這個愛好?”李清有點吃驚。
眼前的蘇海似乎并沒有這個毛病,他雖然喜歡銀子,但喜歡去喝别人喝過的酒,李清倒是第一次聽說。
李清的心中也不能不承認,蘇海這個人的身上确實有許多的秘密,他是江湖萬事通,他知道别人的秘密肯定也很多。
像他的這樣的人,在生活中不得不去小心謹慎。
“因爲我知道,這裏的主人絕對不會在你的酒中下毒。”蘇海用眼睛斜瞧着李清。
李清隻能抿着嘴輕輕笑一笑,畢竟蘇海說的是一句大實話。
月亮直直從天窗照了下來,竹樓房間的地闆上有着一坨很大的亮光,這是月亮最亮的的時候,也是夜晚最安靜的時候。
“我們該去找一個人了。”李清突然從的大床上跳了下來。
“什麽人”蘇海問道。
“一個夜晚睡不着覺的人。”李清的身子從天窗中已穿了出去,他站在了竹樓的頂上。
“在這麽美好的夜晚,睡不着覺得人,隻會是一個失意的人。”蘇海已站在了李清的身邊,他晃着自己的腦袋。
“在這個夜晚睡不着覺的人好像很多。”李清看着竹樓的四周。
“隻要你到的地方肯定有許多的人睡不着。”蘇海道。
“我說得可不是這個人。”李清用手揉了揉鼻子,苦笑了一聲。
蘇海的意思他心中當然明白,他也曉得蘇海想說出什麽。
“還有一個女人?”蘇海道。
“失意的女人肯定會等着我。”李清道。
“她是誰?”蘇海帶着一種怪笑看着李清。
因爲隻要李清出現的地方,必然會出現一個失意的人,這個人必定就是一個女人。
“她的名字你的賬本中應該有這個人。”李清忽然看着蘇海。
“你肯定見到了風二娘。”蘇海毫不猶豫說出了她的名字。
李清沒有說話,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竹樓的四方。
濃密的樹林在夜色中黑壓壓地望不到邊。
但在竹樓的四周卻又着許多的小路,在夜色中每一條小路都是一模一樣,看不出有什麽樣的差别之處。
唯一不同的是在這間竹樓的四個方向,都能隐約看到同樣的竹樓。
于是李清從竹樓上飛身而下,站在了竹樓前。
等到蘇海來到身邊時,李清歎道:“我們走進的地方好像很不一般。”
蘇海笑着道:“本就不一般,這個地方我早已來回走了許多次,竹樓中的房間雖不一樣,可在外面看到的時候,并沒有什麽區别。”
“你卻找到了我,還喝了我的酒。”李清道。
“敢在夜色中闖入這裏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隻能有一個人。”蘇海道。
“你說的人肯定就是我。”李清笑了笑道。
可他臉上的笑卻又突然不見了。
因爲就在他笑的時候,他忽然看到四周同時傳來了亮光,四周的竹樓同時亮了起來。
李清揚起了眉,冷笑着道:“看來今夜失意的人就是有點多。”
腳步聲是從正東方傳了過來,首先出現的是一隻大燈籠。
提着燈籠的是一個小姑娘,李清認定她絕對不會超過十二歲。
因爲大紅燈籠映照着她紅彤彤的小臉蛋。
在小姑娘的身後跟着一頂大轎子,擡轎子的是兩個繃着臉的漢子。
小姑娘很快就到了李清的眼前,她擡起頭看着李清,道:“你就是她們要找的李清?”
李清微笑着點了點頭。
小姑娘卻搖了搖頭,帶着一種失望感道:“這個人也沒有什麽特别之處啊!”
李清怔在了竹樓前,這麽小的的姑娘居然也會欣賞一個男人?
“聽他們說你很像昔日的陸大俠?也留着他一樣的胡子?”小姑娘把手中的燈籠往高提了提,仔細看着李清的臉。
李清用大拇指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他看着可愛的小姑娘,道:“小姑娘很喜歡昔日的陸小鳳?”
小姑娘的眉毛立刻橫了起來,嘟着嘴道:“他可是我心目中的大俠,再說了我的心中有很多的大英雄。”
李清開始有點樂了。
“小姑娘心中的大英雄是否有眼前的李清?”蘇海終于插上了一句話,因爲這個小姑娘從來到這裏開始。始終沒有瞧他一眼。
小姑娘又把燈籠舉了舉,冷冰冰地道:“怎麽這裏還有一個會說話的人?”
蘇海的臉色變了,他鼻子中發出了‘哼’的一聲,再也沒有說話,他也無法回答小姑娘這句很霸道的話。
李清可從來看到過自己的酒肉朋友會變得如此尴尬,他隻好又笑着道:“昔日的大英雄有很多的人,不知道你喜歡的都是什麽樣的人?”
“就像陸大俠一樣的人。”小姑娘說出的還是同一個人,似乎她就知道這一個人。
于是李清微笑着道:“昔日還有一個楚香帥,他也是個大英雄。”
小姑娘的鼻子中‘哼’的一聲,繃着個臉卻道:“這個人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人隻會處處留情,就像她們嘴裏念叨着的你。
李清見到過霸道的女人,可他
李清頓時感覺,自己說出這個人,簡直就不是個好時候,他現在的表情,就像剛才的蘇海,一陣紅,一陣白。
而站着的小姑娘一點都不在乎他們倆的表情,轉身向擡着轎子的漢子招了招手,轎子放在了李清的面前。
李清看到這兩名漢子就像兩個死人一般,他們的臉色灰白,沒有任何的表情,甚至對李清和蘇海看都不看一眼。
在這個時候,說出任何的話都會變成一句廢話,他可不想在這個小姑娘的面前再次出醜,于是李清走進了轎子中。
轎子的确很舒服,李清靠在了轎子中的靠背上。
突然間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來到這裏的轎子隻有一頂,而此刻這裏還有自己的酒肉朋友蘇海。
即便他是自己的酒肉朋友,可李清也不想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個地方。
就在李清準備起腳離開轎子的時候,他聽到小姑娘卻主動對着蘇海道:“我們請的客人隻有他一個人,若是你想去,隻能跟在轎子的後面。”
“這個地方既然有菜,也有酒,我爲什麽要跟在這個王八蛋的後面。”蘇海繃着個臉。
看到蘇海有點生氣的樣子,小姑娘立刻呵呵呵笑了起來。
她在笑着的時候,嘴裏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河裏的王八釣出來的時候,它們的身後都會跟着王八蛋,這有什麽可生氣的。”小姑娘笑着道。
李清聽到這句話的一刻,眼睛裏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小姑娘的話簡直就是一個真理,根本沒有辦法去反駁。
蘇海用最生氣的眼神瞪着小姑娘,他可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刁鑽的小姑娘。這個小姑娘似乎一點都不怕眼前的這兩個人。
就在蘇海無話可說,有點吃驚的時候,小姑娘對着兩名漢子擡了擡手,轎子在瞬間就被擡了起來。
漢子的腳步很快,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了蘇海的面前。
提着大紅燈籠的小姑娘也帶着笑聲走了。
竹樓前隻留下了胖乎乎的蘇海。
夜晚的風很大。
蘇海感覺自己的心很冷,仿佛在夜晚已經涼透了。
在風中,蘇海聽到身後的竹樓中突然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看來今晚的蘇掌櫃也是一個失意的人,爲什麽不進來陪我這個失意的人喝上幾杯?”
“你也是一個失意的人?”蘇海道。
“醉意莫依高樓!憑欄處,最傷人,夜夜秋風不知休?”身後傳來了長長的一聲歎息。
“傷情處,莫停杯!自有舊人黃昏催!你就是這間竹樓的主人。”蘇海沒有回頭。
“這裏沒有主人,來到這裏的人都隻是客人。”蘇海聽得很清楚,身後的聲音是從竹樓中傳出。
可自己與李清在竹樓中什麽人都沒有見到。
“你就是風二娘。”蘇海輕輕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