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悲哀令人同情,也令人惋惜。
死去的人永遠無法理解活着的人,因爲他們已經死了。
但活着的人,心裏總能對死者産生一種悲哀,無論這個人生前對自己怎麽樣?從他死去的那一刻,一切的恩怨就會變的很淡很淡。
許多的人都無法做到原諒一個活着的人,但所有的人都可以原諒死去的人。
蘇琴此刻既不願意自己活着,但也不願意自己死去。
活着的自己,看到每一個男人,這時都是如此可怕。
但死亡依舊是最可怕的。
她用目光偷偷看了樹林子很久,裏面藏着的人,她心裏很明白是誰,可她不敢去喊他的名字。
這個人如同這裏的每一個人,他手中的劍隻要拔了出來,自己依然隻能選擇死亡。
于是她放棄了自己的希望。
此刻,她看到滿大江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奇怪。
滿大江離開了大木墩子,他的身法很靈活,蘇琴根本沒有看清整個移動的過程,一座大山般的男人已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人的臉笑得雖然很像彌勒佛,嘴裏卻道:“你竟然敢偷吃我的雞,你應該知道秋天我最喜歡吃雞。”
蘇琴掙紮着自己,勉強笑道:“扛把子的喜好,我實在不知。”
滿大江用眼睛上下打量着蘇琴,笑容變得越來越燦爛。
蘇琴沒有動,此刻她也不敢動,從滿大江的眼神中,她似乎看得明白,自己在他的眼裏,就是一隻拔光毛的雞。
而不是一隻偷了雞的狐狸。
恐懼再次來到了她的心頭,她實在想不通,這個秋天,這群男人爲什麽一定要想去吃雞?
可惡的大公雞不但會打鳴,而且也會讓老母雞下蛋。
最可惡它還能吃,它的肉讓街道上的叫花子也會着迷。
這裏是姑州河畔,這裏有許多最好的魚兒,每條魚都能做出一道誘人胃口的菜肴。
可他們卻偏不喜歡,難道每個男人都喜歡吃雞?她就是想不明白。
這一刻,她突然有種感覺,其實男人的心思,比女人更爲複雜。
隻是男人喜歡沉默。
每個沉默的男人,他們什麽都懂,什麽都很明白,隻是他們不願意去說出他自己的心裏話。
男人的嘴可以去欺騙女人,也可以去欺騙自己。
“你應該提前知道,這一點對你很重要。”滿大江道。
“是!”蘇琴并不理解自己的心,可她隻能這樣回答。
“回答的很好,若是你不明白,我随時都會殺了你。”蘇琴的心在顫抖,這是滿大江說出的話,他的眼神告訴她。
他說到的話,一定也會做到。
朦胧中蘇琴感覺自己的魂魄離開了自己,飄在了空中,它正用一種帶着嘲笑的目光看着自己。
蘇琴覺得自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今天遇到的滿大江與蕭淚血,每一位都是這樣可怕,他們天生給人的隻有恐懼,他們沒有一個人懂得理解自己。
無助之時,女人的眼神是求救最好的信号,蘇琴猛然想起了楊掌櫃,這是一個能理解女人的男人。
他的存在,或許能挽救自己失去的靈魂。
女人都相信運氣,蘇琴知道,此刻樹林中的男人并不定會走出來,她所有的希望都在楊掌櫃的身上。
雖然這個男人也有點讨厭自己。
但人能夠活着,才是一個硬道理!
任何希望隻會留給活着的人,死人并不需要希望。
于是她擡起了頭,笑的雖然很凄涼,但此刻她必須帶着笑,因爲笑是女人讓男人相信的一種武器。
“楊掌櫃很理解我,知道我很聽話,隻要我知道的事情,一定會告訴你。”楊掌櫃子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哀求之聲。
楊掌櫃子歎息了一聲,似乎想說話。
但他的話還未開口,卻有收了回去,此刻他看到了一個人從客棧的後面走了出來。
孤獨!
孤獨的影子,斷腸的彎月。
孤獨的臉色蠟白,手中提着細長的劍,眼睛中充滿了怨恨。
此刻他慢慢走了過來,仿佛有許多的話要說,但看到楊掌櫃的片刻,人卻忍住什麽話也沒有說。
他的身體隻是猛然一個停頓,用眼睛仔細看着眼前的楊掌櫃,仿佛眼前的這個人,讓他走回了以往的夢中。
蕭淚血的眼睛中出現了一種奇特的變化,他突然道:“眼前的這個女人的确不應該死,雖然我們不喜歡她。”
蘇琴立刻感恩地點了點頭,她相信蕭淚血的話,隻要這個人說出一句話,這句話就如釘子釘在了木闆上。
驟然之間,所有的殺氣消失。
所有的質問停止。
02
袁甯兒從不相信眼淚。
她認爲女人流淚就如同一個男人一樣懦弱。
但回到房間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心還是在流淚。
沒有一種壓抑讓她,今天變得如此郁悶。
可今天是個好日子,今天的自己即是不能與家人團聚,至少也應該有個人與自己呆在一起。
可沒有人告訴她,李清現在到底在什麽地方?
她渴望每一位來到客棧的人,都能帶來李清的消息,可每個人都給她帶來了失望。
渴望在甯兒的心裏,使她越來越變得急躁,她把自己關在客棧的房間内,不想見到任何人。
當然也沒有人此刻敢去打擾甯兒,畢竟來到這裏的每一位客人,都已知道她與李清的關系。
這些根本不用自己去說,因爲來到這裏的姑娘并不止自己一個,還有一個木下櫻與小蝶。
走回客棧的時候,甯兒隻是輕輕一說,膽子大的小蝶立刻竄回了房間中,她什麽人也不想見,什麽話也不想說。
就如此刻的自己。
家是什麽樣的感覺?甯兒倒沒有去想,她的心已全心全意放在了李清的身上,隻要李清對她好,甯兒感到自己就非常的滿足。
至于客棧中的人,對她如何去說,對她是好還是兇,她根本不去在乎,也不在意。
夜色終于來臨,甯兒可以聽到樓下來了許多的客人。
直到這個時候,依然沒有人來敲她的房門,甯兒的心開始變得更加毛糙,樓下的人肯定忘了自己。
樓下的木下櫻也肯定忘了自己,甯兒的心裏這樣認爲,因爲她從樓下不止一次聽到了木下櫻的聲音。
“可恨的丫頭,見到蘇海,就忘了自己的師妹,怎麽說我們也是親姐們。”甯兒的心裏不停的在嘟囔着。
站起來幾次走到門口,甯兒又退了回來,坐在床上,她的心越來越亂。
她很想跳出去,大聲問一句:“你們都是李清的朋友,你們爲什麽不在乎他的生死?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回來,你們爲什麽不擔心他?”
可誰會去聽她的這句話?
或許沒有人?因爲沒有一個男人會主動去招惹一位冷面羅刹,給自己找來不愉快。
這時客棧中的另外一個大姑娘今晚卻不一樣。
客棧今晚非常熱鬧,因爲來到這裏的客人很多。
木下櫻不但見到許多的陌生人,她還見到了今天早上來過的大廚子們。
既然他們是大廚子,他們肯定就能帶來許多好吃的。
能在江南吃到這麽多的好吃的,木下櫻感到今天的自己非常開心。
開心的姑娘遇到開心的事情,她們不會在乎自己的朋友心裏有什麽想法,畢竟自己也是一個大姑娘。
大姑娘最喜歡看到有男人圍着自己轉。
無論這個男人自己是否喜歡。
隻要他能聽話,并且能在自己的耳邊不停地說好話。
至少在寂寞的夜晚,自己最開心。
木下櫻看到了月亮,月兒圓圓,她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今晚是八月十五,月餅當然不能少。
大廚子們在客棧的外面,擺了許多的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擺滿了好吃的點心,而且月餅非常多。
當然每個盤子中的月餅,味道也不會一樣。
木下櫻不用去吃,她都可以聞得的出來,因爲自己也喜歡吃。
喜歡吃東西,這不是女孩子的錯,男人有時也喜歡吃,隻是他們在有漂亮大姑娘的時候,故意想裝出一副文雅姿态。
夜晚的蘇海就是這個樣子,他就沒有想到吃。
蘇海感覺吃東西就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眼前開心的木下櫻,随時都會飛走,她在吃飽肚子的時候,肯定會回到自己的房間。
回到她們房間的女人,到底會想些什麽?蘇海不知道。
所以蘇海認爲,在這個夜晚,與木下櫻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要,每一次目光的相遇也很重要。
畢竟自己有座大酒樓,想吃什麽以後都有機會。
可木下櫻卻不這樣想,她很奇怪這裏的客人,既然來做客,就要吃,可惜她看不到任何人吃,
此刻來到這裏的人,沒有一個人先去吃桌子上的點心。
他們在靜靜的等待,仿佛在等什麽人出現。
終于木下櫻聽到了馬鈴聲,這個聲音在夜晚很悅耳。
趕車的人居然是懂事的阿晨,懂事的阿晨在今晚并沒有唱歌,他的臉色很平靜,似乎今晚的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份。
畢竟他隻是李清身邊的夥計,這裏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真正的關系。
馬車已經停下。
木下櫻在等待馬車上的人走出來,她從這裏的每個客人眼裏,都能看得明白。
馬車裏的人才是今晚真正的客人,她很希望走出來的這個人就是李清。
因爲李清離開的時間已經很久,在畫舫中的時刻,她的内心同樣擔憂,可她不會去特意表露。
因爲她是一個聰明的大姑娘。
聰明的大姑娘最會掩藏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