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天,就像成熟的大姑娘,脾氣永遠讓人無法能夠猜得透。
百勝賭坊的後院中,甯兒早早已經醒來,坐在李清的架子床上,她的眼睛瞪的好大。
若是在以前,無論發生什麽的事情,都無法改變她冷酷高傲的心,因爲她是西域來的‘冷面羅刹’袁甯兒。
作爲一名漂亮的姑娘,她有這個資本,何況漂亮本來就是女人冷酷與高傲的資本。
自從醒來,甯兒的心一直都在跳,跳得很快,她仔細回憶着自己喝醉酒的那一刻,仔細檢查着自己的衣裙。
她仔細觀察着自己白嫩的小腳,在失去記憶的夜晚留下了什麽味道。
可惜在她的腦海中沒有留下任何的記憶,在自己的身上也沒有發現什麽樣的不同之處。
甯兒又用自己的鼻子聞了聞留在架子床的味道,可惜床上除了自己的味道,就是酒留下的味道。
對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甯兒的心裏似乎有一點遺憾,有種空蕩蕩的感覺。
仔細再次回憶,甯兒感覺除了自己的頭有點暈,什麽樣的希望在這裏都沒有找到。
甯兒絕不是那種可以讓人牽着鼻子走的人,可是今天,她有點猶豫了,在房間的門打開三次以後,她還是留在了架子床上。
“該死的榆木疙瘩!”甯兒第三次嘟囔着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中還有一個希望。
李清一定是去給自己賣早上喝的豆汁。
李清或許是到醉仙樓上給自己端來醒酒的湯。
李清也許是到更遠的地方去給自己尋找好吃的桔子。
雖然心中存在着許多希望,畢竟這是一個姑娘的一廂情願,若是一個人心裏頭有許多的心思,世上讓她覺得愉快的事情,就會越來越少。
甯兒通常不會有這麽多的憂郁,但是焦急的等待讓她感到心裏越來越煩躁,她開始有點恨這個不懂事的李清。
女人在恨男人的時候,都有一個習慣,喜歡自己對着自己說話,所以甯兒直到再次感覺到口渴的時候,才閉上了自己怨恨的小嘴。
小巧的馬靴,甯兒穿在了腳上,人在房間内不停地開始走動。
隻可惜房間内無論什麽東西,都無法讓她感到快樂,一種挂念後的寂寞,令她無法讓自己冷靜。
想到李清清秀潇灑的樣子,想起與他在一起的每個時刻,甯兒都會來到房間的梳妝台前,看看鏡子中的自己。
自己瞧着自己誘人的身軀,甯兒都會對着鏡子,做出一個鬼臉,雖然嘴上不說出來,心中都要嘟囔一句。“死榆木疙瘩,這麽漂亮的姑娘,你也不知道珍惜?”
寂寞屬于每一個人,尤其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無論這個女人有多麽漂亮,若是在自己的身邊,沒有一個自己所愛的男人,就算她的日子過的再怎麽無憂無慮,她也隻能是一個寂寞的人。
對于一個情懷剛剛打開的姑娘來說,世上還有什麽事情,能比這挂念讓自己更加思慮不定。
甯兒的心開始抑郁了,她開始後悔自己喝醉的酒,若不是自己喝醉了酒,這張架子床上,一定能留下一個人。
百勝賭坊中現在沒有喜歡賭錢的賭棍吵鬧,所以院子裏很安靜。
細碎輕巧的腳步聲,從院子外傳了進來。
甯兒一怔,這個院子中還有别的女人?
突然門被推開,另一個女人闖進了這個房間,打斷了甯兒心中所有的情思,這是一個甯兒熟悉的姑娘。
姑娘的眼珠子通紅,隻要是個成年人,從她的臉色中都可以看出來,這個姑娘絕對一個晚上沒有睡覺。
一個姑娘一整夜沒有睡覺的理由隻有兩點,或者是自己不想睡覺,或者是有人不想讓她睡覺。
闖進來的姑娘臉上的表情隻有一種可能,過去的一夜肯定是有一個人沒有讓她睡好覺。
嘴裏雖然沒有說話,甯兒從她的外表中,已經看了出來,讓她沒有睡覺的肯定是個男人。
因爲一個女人隻有在自己熟悉的男人面前,才不會特意去打扮裝飾自己。
暈乎乎的腦袋中,甯兒想了起來,昨夜喝酒的人中有這個人,這是自己的師姐。
一個專門負責看管酒窖的人,肯定不會喝醉酒,況且在西域師傅酒窖中的酒,本來就是‘燒刀子’。
“師姐,怎麽是你?”木下櫻突然闖進這個房間,甯兒的心中隻有吃驚,因爲這是李清的房間。
“師妹果然睡在男人的房間中。”木下櫻并沒有去看甯兒,而是用自己的眼睛打量着李清的房間。
目光落在架子床上的一刻,木下櫻笑了。
“男人的大床,睡上一定很舒服。”說話的時候,木下櫻的人已經到了架子床上。
甯兒沒有敢出聲。
手中的劍随意立在床邊,人躺在了床上,嘴裏又言道:“師妹昨夜睡在這裏?”
甯兒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句話,隻要長着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她的确睡着這裏。
任何解釋都是一句廢話,何況一個大姑娘睡在男人的房間中,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事情。
看到木下櫻躺在了床上,甯兒‘呵呵呵’再次笑了幾聲後,言道:“師姐打算睡在這裏?”
“你的漢子折騰了我一夜,我爲什麽不能睡在他的床上?”木下櫻的話讓甯兒的心都快飛了出來。
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該死的榆木疙瘩,根本沒有去給自己找吃的,而且他壓根昨夜就沒有回來。
甯兒的心忽然覺得有點涼了,一個年輕的男人與一個漂亮的女人呆在一起,就是個傻子都能猜的出來,她們會做些什麽事情。
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甯兒盡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慢慢來到了架子床邊,坐在了床邊。
她用最溫柔的語氣問道:“清兒果真與你在一起?”
木下櫻閉着眼睛道:“我的話你都不相信?”
甯兒的眼睛落到了床邊的劍上,心裏有一種沖動開始踴躍,她想砍下這個女人的腦袋。
這顆腦袋上的這張嘴,昨夜肯定沒有幹出什麽好事情。
忍耐了好久,甯兒歎了歎氣,苦笑道:“師姐,你見到了清兒?這個花心菜總是讓人不放心。”
木下櫻的眼睛依據沒有睜開,對着甯兒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算是給出了一個回答。
若是沒有這一聲,甯兒也許不會多去想,可就是這個簡單的字,讓袁甯兒感覺天都已經塌了下來。
床邊的劍立刻到了手上,劍在瞬間離開的劍鞘。
聽到拔劍的聲音,木下櫻睜開了眼睛,盯着甯兒道:“你想去殺了你的花心菜?”
甯兒冷冷的道:“我現在隻想殺一個人。”
“誰?”木下櫻坐了起來。
“一個該死的人。”甯兒冰冷的話語中,似乎帶着很大的委屈。
木下櫻盯着甯兒看了好久,又躺在了床上,小手放在了自己的頭下,言道:“都說思春的女人很溫柔,現在我一點都不相信這句話。”
甯兒不開口,吊着自己的臉。
劍就在自己的手中,隻要往前一伸,躺在床上的木下櫻,根本沒有躲閃的機會。
心開始猶豫了。
這時,躺在床上的木下櫻卻‘咯咯咯’笑了起來,嘴裏道:“師妹真是好福氣,找到了一個心疼自己的漢子。”
“你在說清兒?”甯兒還是沒有忍住自己。
“都說得了相思病的女人最傻,隻要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她必定連自己的家都忘了。”木下櫻從床上跳了起來。
望了一眼甯兒手中的劍,皺了皺自己的眉頭,她走到了梳妝台前,從鏡子裏對着甯兒道:“你現在最想感謝的人應該是我。”
“爲什麽?”甯兒一愣。
“如果說我救了你的漢子,你現在信不信?”木下櫻道。
甯兒搖了搖頭,她不會相信這句話,在她的心中,李清不可能遇到對手,即便是幽靈的人。
木下櫻在梳妝台前,長長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相信他的劍最快,可是你沒有想到的事情還有很多。”
甯兒把劍插回了劍鞘中,她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什麽事情?”甯兒眨了眨眼睛。
“一個男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太相信自己的能力,如果他稍微謹慎一點,也絕對不會中毒。”木下櫻道。
“清兒中了毒!他在哪裏?”甯兒不是在說話,她的叫聲立刻充滿了李清的房間。
中毒的男人也許不會死,可他們還會變得沖動,甯兒絕對忘不掉镖局後院的那一刻。
該死的烏鴉就是該死,居然會用卑鄙的手段來對付李清,可惜她什麽也沒有得到。
“看你大驚小怪的樣子,這個男人對你肯定沒有做出好事情。”木下櫻再次‘咯咯咯’笑了起來。
甯兒兔子般跳到了木下櫻的面前,撇了撇自己的嘴巴,壓低了聲音,溫柔地言道:“我知道師姐肯定心疼我,一定會告訴我。”
木下櫻嫣然道:“若是每個姑娘都似你這麽心急,我感覺這間屋子裏必定會多出來一個人。”
甯兒用眼睛看了看四周,并沒有發現她所說的這個人。
嘴裏立刻追問道:“你先告訴我他在哪兒,我們在說你提起的這個人好不好?”
“不好。”木下櫻搖着頭拒絕的速度很快。
甯兒此刻心都是酸的,而且酸痛酸痛,她實在想不出來,這個榆木疙瘩溜達了一個晚上,到底惹出了什麽樣的麻煩?
無論怎麽辦,知道李清的消息才是最重要的目的,于是甯兒柔聲道:“師姐,隻要告訴我他在哪裏?無論什麽樣的條件我都會答應你。”
木下櫻離開了梳妝台,走到了架子床前,坐在了床上,脫去小靴子,才對着甯兒道:“隻要你同意讓我安靜的睡會覺,比什麽條件都要好。”
很快架子床上傳來了木下櫻均勻的呼吸聲,人已經睡着了。
或許她的夢還留在昨天的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