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簡單紮着的木條,用幾根藤蘿繞在了一圈,這就是一個院子。
堆積起來的木頭擋住了外來的視線,走進這個大棚,必須繞個彎。
今天來到的客人居然這麽多,李清壓根想不到。
本來隻是想問問夜色中大紅棺材的事情,卻在這裏遇到了兩個奇怪的人,他們的往事李清不清楚。
但有一點,李清可以肯定,他們是兩個奇人,而且也特别的爽快,這種爽快的人李清喜歡,可以做自己的朋友。
對待這樣的人,李清的心裏隻有一種觀點。
他們曾經或許有過輝煌的一刻,但已經是他們的過去,也許隻是他們厭倦了塵世,留在這裏做一個快樂的人,甯願被時間淡忘。
來到這裏的客人,肯定不是找自己,他們尋找的必定是瞎子與老杜,看來這裏的生意就是忙。
李清隻有一種心态,隻要不是來找自己的麻煩,若能過的去,就随他們的意願,在朋友的地盤,自己絕不能再生事端。
綢緞衣衫很快放回了棺材中,瞎子此刻坐到了竹子躺椅上。
快馬在鋪子不遠處停了下來,人并沒有闖進來。
“這就是老杜頭的棺材鋪子。”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嗯!”回答的聲音也很陌生。
“我去看看有沒有現成的棺材?”這是一個獻殷勤的人,口氣中似乎在巴結一個人。
“嗯!”還是陌生人的聲音,這個人的嘴裏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
兩名身穿灰色長衫的年輕漢子片刻後走了進來,他們的手中都提着一把劍,劍鞘上鑲嵌着一顆綠色的寶石。
進來的人外貌并不特别,隻是他們的劍讓李清有點奇怪,在江湖門派之中,喜歡顯擺的人無論自己的劍術如何,總喜歡把自己的劍拼命裝飾。
好像擁有一把裝飾越漂亮的劍,自己的劍術就一定很高超,而且自己的名聲也越大。
進來的兩名漢子隻是随意看了看李清,當看到李清手中劍的一刻,人有點發愣,隻是一會,目光便移到了剩餘兩個人身上。
“誰是老杜頭?”說話的人有點瘦。
杜掌櫃怎麽說也是一個生意人,走進來的人畢竟就是客人,他賠着笑道:“二位是要買棺材?”
“來到這裏不買棺材難道要喝酒?”說話的灰衣衫人有點胖,他的劍抱在懷中,盯着小木桌上的酒壇子,皺了皺鼻子。
“這裏的确有人在喝酒,酒的味道好像還不錯。”瘦子道。
“二位什麽時間要?”杜掌櫃依然很客氣。
“現在!”李清從他說話的語氣中,已經聽了出來,胖子就是剛剛說話喜歡獻殷勤的那個人。
這種人遇到主子的時候,一般說話都顯得低三下四,然而他們隻要轉過了頭,比街道上流浪的野狗還要兇。
“時間好像有點急,現在做至少也得兩天。”杜掌櫃還是很客氣。
“難道人死的時候還要等着你的棺材做好,才能去死?”胖子眉頭一皺,有點發怒。
喜歡說話的瞎子,此刻倒是沒有說話,李清看到他的臉色變得開始難看,手中的杆子握的很緊。
“這裏這麽多,爲什麽不賣給我們?你是怕大爺沒有銀子。”瘦子往大棚下面眼珠子一瞟,冷聲言道。
杜掌櫃沉吟了半響,道:“這裏的貨,别人已經先付了押金,大爺若是需要,隻能過兩天來取貨。”
“你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大爺需要的東西,想什麽時候拿,就什麽時候拿走。”胖子惡狠狠的道。
這個人也不怕話大閃了舌頭,李清心裏一樂,杜掌櫃的身手剛剛自己已經看到。
若不是這個人情願忍辱負重,這裏現在恐怕已經躺下了兩個人。
杜掌櫃卻依然笑眯眯道:“這個恐怕不好,來送押金的人也是大爺,我們也好怕。”
“有誰還比我們話大,說出來讓爺聽聽。”瘦子滿臉寫着三個字,不樂意!
“這位大爺的名聲很大,我怕說了你們害怕。”杜掌櫃道。
胖子和瘦子互相對望了一眼,他們的眼睛飄向了李清,在這裏隻有他是一個外來的客人。
“是你訂的貨?”胖子看着李清,嘴角輕輕一擡,完全一副不屑之态。在他的眼裏,李清好像就是街道邊浪蕩的劍客。
“我不需要!”李清有點反感這個人,這種人用最簡單的一句話表述,就是一定欠揍。
“你說的客人是誰?”瘦子突然改變了語氣,很客氣的對着杜掌櫃道。
“也不是他,瞎子也不需要,這位大爺是個光頭大和尚。”杜掌櫃道。
“和尚本來就是大光頭,你爲什麽非要說是個光頭大和尚?”瘦子繼續問,他挺了挺腰。
李清立刻笑了。
在自己認識的朋友中,隻有一個人喜歡被人稱作爲光頭大和尚,或許除了這個人,再也沒有人喜歡大棺材。
或許是這裏的聲音太大,院子外的人聽到了這裏的聲音,一個很猛的聲音飄了過來,“你說的是花和尚。”
杜掌櫃隻是一笑,沒有吱聲。
“你沒有聽到說的話?”胖子繃着臉吼道。
會搖尾巴的狗李清見到的實在有點多,可這種人李清實在沒有見過,對待自己的主子隻有殷勤,對待别人就是一條瘋狗。
在他的眼睛裏,隻能看到主子,主子的每一句話就是命令,無論眼前是什麽樣的人,隻要對他的主子有一點反抗。
抱在懷裏的劍就會立刻拔出來。
“來的人正是花和尚,他的貨老杜實在不敢送給别人。”杜掌櫃擡起頭,大聲對着院子外的人說道。
“果然又是這個光頭大和尚,本座沒有猜錯。”院子外的人言道。
這個人說話的聲音李清仔細辨認了很久,他的聲音李清雖然熟悉,但人依舊無法肯定。
總能遇到不喜歡露面的人,李清想到了總是帶着面具的蒙面人,他來的每次都很快,走的也很快。
而且總是把一些謎團留在李清的心裏。
這次他自我的稱呼,李清忽然心裏一驚,這是夜晚遇到的黑衣人,‘本座’這兩個字聽起來特别的耳熟。
“花和尚的貨,用的已經很多了,若是閣下喜歡,爲什麽不進來瞧瞧?”李清突然發出的聲音,讓在場的四個人大吃一驚。
院子外的人沉默了片刻,提聲道:“裏面的人可是李少主李清?”
“正是李清,閣下不想進來叙叙舊?”李清朗聲道。
院子外變得鴉雀無聲,或許來到的人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李清,他的沉默已經告訴了李清。
片刻間的對話,李清看到眼前的胖子和瘦子,臉色立刻變了,他們的脖子仿佛被人用手已經卡住,黃色的臉,逐漸開始變青。
人非但沒有說出一句話,連呼吸都開始加粗。
“你就是李清?”胖子的眼睛直愣愣盯着李清手中的劍。
“二位是什麽人?”李清的手揉了揉鼻子。
無論他們是什麽人,從他們的裝扮來看,必定來自所謂的江湖幫派,若是與他們産生了誤解,肯定又是一種麻煩。
于是李清盡量使自己變得客氣。
瘦子斜眼瞟着李清,用不相信的眼神稍微打量了一番,道:“你有一把天下最快的劍?”
胖子飛快的接了一句,“我們是胡家兄弟,想必你從我們手中的劍,就可以知道。”
李清仔細想了想了,他的記憶中從來就沒有這兩個人,他們到底是什麽人,李清并不想弄個明白。
這種人就如走進賭坊的賭徒,每天來的都是各式各樣,走進來的時候,都喜歡盛氣淩人。
倒是院子外的人,讓李清感到好奇,他在說完話的一刻,并沒有走進院子,他的心裏似乎顧忌着什麽。
李清認爲自己沒有必要回答這兩個人的話,此刻院子外飄進來一句話。
“既然李少主在這裏,我們怎麽能打擾李少主的雅興,來日我們再見。”院子外的人忽然再次大聲說道。
李清哈哈一聲大笑:“這裏有西域最好的‘燒刀子’,難道閣下不進來品嘗?”
“你說話的聲音最好小一點,對我們的主人應該學會客氣。”一句最不順耳的話飄進了李清的耳朵裏。
這是胖子在說話,他的脾氣倒是不小,懷裏的劍,落到了手中,人變得有一點激動。
假如是在其它地方,也許李清很想扇這個人一個耳光,但現在瞎子與杜掌櫃在這裏。
他們選擇的本來就是一種甯靜的生活,若是自己一時沖動,帶來的麻煩肯定會牽扯到他們,于是李清選擇了忍耐。
“你爲什麽不回答我們的話,你瞧不起我們?”瘦子憋出了一句話。
“李清久在賭坊中,認識的朋友實在不多,二位不喜歡來賭坊,我實在想不起來。”李清緩緩言道。
李清的話不想去恭維,也不想去得罪這兩個人。
不會說話的人,倒是說了一句大實話,不過實話總是難聽,許多人都不喜歡聽到别人說實話。
良藥苦口,實話難聽。
不喜歡聽大實話的人,臉色瞬間變了,他手的劍慢慢拿了起來,這是瘦子,瘦子道:“聽說你的劍最快,今天我倒想試試。”
李清淡淡笑了笑,道:“不敢!我的劍并不是最快的劍。”
瘦子用瘋牛般的眼睛看着李清,厲聲道:“你是否覺得,我們不配你拔出手中的劍?”
李清沉默了。
這時郊外刮起了秋風,秋風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