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似乎醉的很厲害,走路的腳已經開始打彎。
影子的劍挂在腰上,這把随着身子搖擺的劍現在肯定殺不了一個人。
不管來的這個人是怎麽樣的一個人?隻要他算是一個人,或許影子都不是他的對手。
長長的街道現在很寂靜,影子的手中拿着能把自己灌醉的酒,晃蕩在自己并不熟悉的一條街道上。
街道上住着的人或許都沒有醒來,這個時候睡覺的人一定還做着屬于自己的美夢。
酒壇子中的酒是最烈的‘燒刀子’,酒封已經打開,人在晃動中不停的灌着酒,每一口喝完,影子都會站住不停的咳嗽幾聲。
胸前的傷口不停地在滲出鮮紅的血,他的眉頭皺也沒皺,這個時候,傷心的影子已經忘了疼痛。
腳步很慢,街道也很安靜,已經五更了。
安靜中影子聽到了打更中鑼的聲音,這個聲音中還夾雜着打更人的吆喝聲,沙啞的聲音回蕩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在街的盡頭,人的身影不是太高,一個駝背的打更人走進了街道中。
影子用迷離的眼睛看着這個人,人終于慢慢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駝背人的手中隻拿着一隻鑼,這是一隻很特别的鑼。
站在影子的面前,駝背人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他的眼睛看着影子手中的劍,長長歎了一口氣。
“可惜了一把好劍,”駝背人用沙啞的聲音歎道。
影子沒有回答。
“可惜了一個活着的人,”駝背人瞧着影子在說。
影子沒有說話。
“我可以喝你的酒嗎?”駝背人又道。
影子還是沒有回答,酒卻遞了過來。
駝背人滿滿喝了一口,用空着的手抹了抹嘴,道:“好酒,好個傷心的酒。”
“隻有傷心的人,沒有傷心的酒。”影子回答了一句話。
“借酒消愁愁更愁,傷心人的酒,就是傷心的酒。”駝背人慢慢說到。
影子沒有回到這句話,渾濁的眼睛迷離着。
“我可以坐下來陪你喝酒嗎?”駝背人又道。
“可以!可你爲什麽要坐着喝酒?這裏沒有可坐着的椅子。”影子回答到。
“因爲我今天殺了兩個人,我心好累好累,”駝背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沒有等到影子回答,他又道:“爲什麽非要坐在椅子上喝酒?”
“殺人就是心很累!若是你不嫌棄地上髒,我們可以坐在地上喝酒。”影子低下頭,看着腰中的劍,晃了晃似醉非醉的身子。
“這是一個好主意,天做被子,地做炕,我喜歡。”駝背人的腳一動,人盤腿坐在了地上。
他的鑼放在了地上。
影子哈哈哈大笑一聲,笑着道:“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椅子,這個椅子喝醉了上面還可以睡大覺。”
人坐着的姿勢不一定要最好,但坐着的人喝酒就是圖個爽快。影子坐在了地上,他眯着眼睛。
坐着的駝背人仔細看着坐下來的影子,他用平靜的口氣說道:“坐在地上真是這麽舒服,我就不明白,人爲何要造出個椅子來?”
“這個?”影子道。
“其實我知道,坐在椅子上的人,隻是想顯擺個自己的大架子,告訴别人自己有張椅子可以坐。”駝背人道。
“哦!”影子應了一聲。
影子感覺這句話雖然對,可用在這個人上,似乎又不對,這樣的人隻能适合坐在凳子上,而不是坐在椅子上。
“你竟不問問我是誰?我爲什麽要殺人?”駝背人看着影子笑了笑。
“你能坐下來陪我喝酒,已經很不錯了,我爲什麽要去問你?”影子道。
“你真的不想知道?”駝背人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到。
“現在我隻知道你是一個可以陪我喝酒的人,”影子的手拿過了酒壇子。
烈酒再次倒入了他的嘴中,咳嗽聲讓他胸口的血再次噴出。
“你傷的很厲害,”駝背人似乎有點心疼。
“這個肯定不會影響我現在與你喝酒,”影子道。
駝背人歎了一口氣,說道;“果然是個可以做朋友的人,今晚你可以做我喝酒的朋友。”
說完話的他看了看東方,太陽還沒有出來,晨曦的亮光已經可以看到,他又道:“可惜做朋友的時間太短了。”
“ 爲什麽說是今天晚上?”影子看着駝背人。
“我沒有朋友,我認識的朋友都死了,我很孤獨。”駝背人悲聲道。
“但現在我是一個可以陪你喝酒的朋友,”影子道。
“做一晚上的朋友也不錯,”駝背人拿過了酒壇子,猛灌了一口。
“爲什麽隻能是一個晚上?”影子又問了一遍。
“因爲我知道你的名字叫影子,恰好是下一個我準備要殺的人。”駝背人慢慢道。
“你爲何不現在殺了我,卻要與我喝酒?”影子晃着腦袋。
“你這麽喝酒,你這麽傷心,等喝醉了你會忘記你自己是誰,況且你現在是我的朋友,我現在不想殺你。”駝背人道。
“我真能忘記我是誰?我看你還是趁我能記住自己的時候殺了我。”影子道。
“現在我不想,”駝背人道。
“這麽好的機會,你爲什麽不想做?”影子道。
“如果現在殺了你,我豈不是沒有喝酒的朋友了,我現在不想這麽做。”駝背人道。
“看來你還是想找一個朋友,”影子點了點頭,酒到了他的嘴邊。
“若我這樣的人能找到一個人做朋友,鬼都不相信。”駝背人變得很傷心。
“這個我應該知道,”影子道。
“你知道?”駝背人一怔。
“你是說一不二的蘇不二,你說的話我肯定相信。”影子手中酒壇子放下的一刻,眼睛珠子開始變紅。
“你居然知道我是誰?”蘇不二很驚奇,他看着影子,這個人真醉了?
“你來到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影子慢慢言道。
這個人肯定沒有喝醉,他現在的話說的很清楚,蘇不二的臉皺在了一起。
“既然猜到了,你還與我坐下喝酒?”蘇不二的表情根本不相信。
“ 喝酒是喝酒,殺我是殺我,這是兩碼事。”影子晃着身子道。
“你現在知道了我要殺你,你準備怎麽樣?”蘇不二冷冷的言道。
人沒有說話,手從自己的腰上解下了自己的劍,劍放在了蘇不二的面前,影子慢慢躺在了地上,他的脖子擡的好高。
“你這是?。。”蘇不二瞪大了眼睛。
“現在你可以用我的劍,殺了我。”人閉上了眼睛,嘴說着話。
“用你的劍殺了你?”蘇不二直直看着躺着的影子,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躺着的人沒有說話。
“你爲什麽要擡起你的脖子?”蘇不二又問道。
“朋友間應該行個方便,這樣殺我的時候,你不會浪費你的力氣。”閉着的嘴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蘇不二的手拿起了影子的劍,手快速點向了閉着眼睛的影子。
一間普通的房間内,影子再次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房間内一張普通的床,一張陳舊的大桌子,桌子上放着幾隻印着鳥獸的瓷碗,這裏沒有椅子,隻有舊的不能再舊的凳子。
桌子與凳子擦得很幹淨,這裏的主人是一個愛幹淨的人。
一張女人的畫像貼在牆上,這個一副很舊的畫像,但上面卻是一塵不染,美麗的婦人楚楚動人。
影子使勁咳嗽了幾聲,自己的腦袋幾乎裂了,他用渾濁的眼睛看了看四周,鼻子聞到了豆汁的味道。
現在影子根本說不清楚是什麽時候,溫柔淡淡的陽光照着房間,影子聽到門外傳來了一位老者的聲音。
“你醒了?”門外是蘇不二,蘇不二的語氣很沙啞。
“這是什麽地方?”影子動了動自己的身子。
“家!”蘇不二的回答隻有一個字。
“家好!”影子看着房間的屋頂。
“你爲什麽昨晚不殺了我?”影子想起了昨晚的話題,這個人動手的瞬間,居然封住了自己的穴道。
“你感覺不出來?”蘇不二的人沒有進來。
現在影子聽到了打火石‘啪啪’的聲音,一股濃濃的煙草味飄了進來,影子再次咳嗽了起來。
這次他感到了疼痛,胸口的傷沒有滲出血來,傷口用粗布已經包紮的很好,細心的像是一個女人的傑作。
聽到影子的咳嗽聲,煙草味慢慢淡了,蘇不二的人走進了房間中,駝着背,弓的很厲害。
“你現在應該少抽點旱煙,”影子躺着床上,沒有起來。
“老骨頭一把了,沒有什麽其它的愛好。”蘇不二的手中提着一個大鐵壺,人到了桌子旁,碗拿了起來。
房間内頓時充滿了豆汁的味道,床上的影子深深歎了一口氣。
“我的豆汁是自己打磨的,我最喜歡喝自己打磨的豆汁。”蘇不二的臉上露出了自我安慰的笑。
或許這是他最大的滿足,人活着必須有一個自己的喜好,不管這個喜好能堅持多久。
影子想起了自己的劍,做一名最好的劍客或許就是自己的愛好,也是自己追逐的夢想。
夢在清晨卻已經醒了。
“現在你可以起來嘗嘗我打磨的豆汁,很好喝的。”蘇不二道。
“若是酒,我肯定起來喝。”影子道。
“哦!”蘇不二道。
人轉身走了出去房間,走的很慢。
“你現在打算去做什麽?”房間内的影子問道。
人站在院子中,止住了腳步,道:“喝酒的朋友要喝酒,我去打上一壺酒。”
“現在喝?”影子的聲音。
“現在喝,喝完了還的去做一件大事情。”蘇不二道。
“隻要有酒喝,做什麽事情都無所謂。”影子道。
“好,等你喝足了我們去殺一個人。”蘇不二道。
“誰?”影子在問。
“蕭淚血!”門外再次響起了腳步聲。
片刻後,院子變得非常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