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結果現在就發生在蕭淚血的眼前。
飯鋪中的空氣都是死的,現在沒有任何的流動。
眼睛是心的窗戶,吃驚來到了每個人的身上,這裏的人瞪大了眼睛,除了一雙眼睛,剩餘的眼睛都看着這把劍。
這裏隻有一個人沒有看,也沒有吃驚,他的手中拿着酒,他的劍放在桌子上。
刺出的劍是一把快劍,拿劍的人是旁邊的灰衣老者,他手中的劍,已經刺出,他異常的冷靜,他甚至沒有看這個少年一眼。
劍抽了出來,蕭淚血看到這個少年慢慢倒了下去,他的臉上帶着恐懼,也帶着一種疑惑。
“蕭大俠,他的話實在是太多,打擾了您的安靜,”灰衣老者慢慢站了起來,拱了拱手道。
“你的劍好快,”蕭淚血冷冷道。
“老夫的劍隻殺多嘴的人,”灰衣老者慢慢道。
“可惜了多嘴的人,”蕭淚血歎了一口氣,又道:“他還很年青,你不該這麽對待他。”
“他是太年青,所以才會說出不該說的話,”灰衣老者道。
“可是他并沒有說錯話,他說的都是大實話,”蕭淚血道。
“現在的大實話都不能說,說話的人必須知道這個道理,”灰衣老者道。
“可他隻是一個孩子。”蕭淚血的目光變得非常的冰冷。
“這個孩子就是一個傻孩子,”老者的眼睛沒有看着這個少年,他的嘴在動。
“其實這個孩子很聰明,” 蕭淚血道,他的眼睛開始發紅。
“聰明的人都喜歡自以爲是,他應該學會沉默,這一點他恰好沒有學會,”灰衣老者道。
蕭淚血無法反駁這個理由,沉默是金,這個道理很堅定,可惜知道這個道理的年青人現在并不多。
蕭淚血有點後悔自己問的話就是有點多。
可沒有問話,就沒有回答,自己想知道一切,就必須去問這個人。
現在這個人卻死了,他帶走了自己想知道的秘密。
蕭淚血歎氣道:“你的确是一個聰明的人,知道他會告訴我他知道的事,所以你選擇了殺人滅口。”
“蕭大俠果然是個聰明人,”灰衣老者淡淡道。
“可惜你忘了一個道理,殺人很簡單,最難的是讓他不要知道一些他不該知道的事情,”蕭淚血黯然道。
灰衣老者的表情似乎想解釋什麽,但他什麽也沒有說。
“你選擇的是忍耐,但他是一個孩子,他的行動已經告訴我,他與你的關系非同一般,”蕭淚血又道。
“我們有什麽關系?”灰衣老者道。
“一個年青的孩子,能再這樣的場合出現,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這是第一,”蕭淚血道。
“第二呢?”灰衣老者道。
“他有這樣的膽量,肯定有一個很威風的老爹,這樣的年青人都喜歡嘚瑟,隻是他沒有見過這樣的大場面,”蕭淚血道。
這個道理一直在延續,隻要有個霸道的父親,肯定有個傲氣的兒子,做兒子的都喜歡有個地位顯赫的父親。
灰衣老者歎了一口氣,這個事實他沒有辦法改變。
他拿劍的手,冷漠的臉抽搐了。
“他就是不該來,”灰衣老者道。
“既然已經來了,你又何必這樣,這樣對他與你都不是一個最好的結局,”蕭淚血道。
“人既然選擇了江湖,江湖的路何必在乎這個,”灰衣老者道。
“江湖殺人的應該是劍,你手中有把劍,你選擇了劍,”蕭淚血道。
“蕭大俠很對,殺人的本該是劍,不該是嘴,但是現在隻是一張嘴,已經做到了,”灰衣老者道。
“我的嘴殺不了人,殺人的隻能是劍,是你手中的劍,”蕭淚血的瞳孔在收縮,他盯着老者手中的劍。
“我是有把劍,但它沒有沒有蕭大俠的劍更加厲害,”灰衣老者道。
“我的劍?”蕭淚血道。
“你的手中雖然沒有劍,但你的心中卻有一把劍,”灰衣老者道。
舌如利劍。
心劍如魔,心中的劍是一把無形的劍,蕭淚血想起了一個人,他是李清,這個人的劍在手,但是他的劍不願意出鞘。
出鞘的劍能殺死人,心中的劍也能殺死人。
“我的心中有把劍,隻是你看不到這把殺人的劍,”蕭淚血道。
“是,劍有許多種,你的心中的劍我是看不到,但我知道你心中還惦記着一把劍,這是我的劍。 ”灰衣老者道。
“你的劍我憑什麽要惦記?”蕭淚血道。
“因爲現在這把劍已經殺了一個人,它帶着仇恨,”灰衣老者道。
這是一個鐵的事實,人現在就在地上,這個人與老者的關系已經一目了然,他們是父子,他的劍就是帶着仇恨。
仇恨可以改變一切,也能夠讓一個人喪心病狂。
“你的劍殺了他,你應該恨自己,”蕭淚血道。
“我的劍是殺了他,可我的劍隻是一把鐵,它沒有感覺,你是人,你有心,你的心劍才最可怕,我應該恨你,”灰衣老者道。
“現在你應該帶走他,他并沒有錯,”蕭淚血道。他不想記下這個仇恨,他看着已經死去的藍衣少年。
這個少年或許有一個美好的江湖夢,可此刻這個夢已經破碎。
“ 現在你應該關心你自己,這是你的錯,”灰衣老者道,他收起了自己的劍,眼睛轉向了蕭淚血。
蕭淚血的手按在桌子上,桌子旁的影子還是沒有動,他趴在了桌子上,影子已經醉了,傷心的影子忘記了這個地方。
“書生上墨,”蕭淚血用最大的聲音突然道。
聲音落下的一刻,一個中年的漢子,快步跑了出來,他的肩上搭着一塊抹布,抹布很幹淨,就像他短節的衣衫。
這是一個小飯鋪,因此這裏不需要夥計。漢子即是掌櫃,也是夥計,所以他的打扮就是一個夥計的打扮。
“蕭大俠,您要筆和墨?”漢子問道,他的腳沒有等到回答就已經離開,漢子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廢話。
墨已經研好,紙張已經鋪開。
人看着灰衣老者,這裏的人都在等着蕭淚血的聲音。
“寫下你的遺囑,告訴你的家人,是自己殺了自己的兒子,”蕭淚血的聲音很揪心。
緩慢的聲音也很穩,幾乎沒有一點情感存在,這是蕭淚血,隻有這個人才能面對這樣無情的人說話。
“我的兒子?”灰衣老者依然沒有移動自己的眼睛,他對眼前的這個藍衣少年似乎沒有興趣。
灰衣老者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死灰色,他的目光中隻有冷漠,居然看不到一點活人的氣息。
這個人好像剛剛從棺材中走出來,他的表情就是一個死人的表情。
蕭淚血看着這個老者,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心狠毒的人,這個人的作爲能讓一個正常的人作嘔。
“難道他不是你的兒子?”蕭淚血道。
“是又能怎樣?” 灰衣老者道。
“你居然殺死自己的兒子,”蕭淚血本來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可此刻這就一個不可理喻的事實。
“人活着遲早一天都會死的,隻是時間的問題,”灰衣老者道。
“所以你現在隻想殺了我?”蕭淚血道。
“是!”灰衣老者道。
“你認爲自己能殺了我?”蕭淚血道。
“世上的人很多,有的人容易殺,有的人确實不容易,”灰衣老者道。
“我是哪一種?”蕭淚血道。
“你是最不容易殺的人,我知道,”灰衣老者道。
“知道,你還做?”蕭淚血道。
“本來不可以,”灰衣老者道
“現在你能做到?”蕭淚血道
“因爲我現在帶着仇恨,”灰衣老者咽聲道。
仇恨現在已經湧起,蕭淚血看着這人,這是一個變态的人,他的目的很直接,他爲了掩藏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本來可以知道,可他用最殘忍的手段改變了一切。
蕭淚血不需要這個結果,但現在一切已經開始,隻要有了開始,就必須有個結果,這個結果現在就在老者的眼睛中。
人說完了話,離開了桌子,來到了蕭淚血的面前。
人拿起了筆,在寫。
筆在人的手中抖動,可是一個字都沒有寫出來。
這個故事沒有辦法去告訴别人,這是一個令每個人都可以窒息的故事。
蕭淚血的手握的很緊,他的手現在隻要一動,這張桌子就會粉碎,可現在他看到了影子,影子趴在桌子上。
影子沒有喝酒,也沒有動。
他的劍就在桌子上。
灰衣老者看到了這一切,他露出了奸笑,他知道現在的鬼王已經有了一個弱點,他在乎他的人。
可他的耳朵卻聽到了一句話,這句話距離自己的耳朵很近。
“你現在就想殺我?”這是蕭淚血的聲音。
“現在想殺你的人很多,我隻是其中的一個,”灰衣老者道。
“你随時都可以動手,爲什麽還要等待?”蕭淚血道。
“要殺人就必須學會等待,我在等待一個最好的機會,”灰衣老者道。
“你認爲現在機會已經來了?”蕭淚血道。
“是,”灰衣老者道。
蕭淚血忽然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你總是一個選擇錯誤的人,你還不夠聰明。”
“我不夠聰明?”灰衣老者忍不住問道。
“既然孩子知道這個大幫主,我也肯定知道,”蕭淚血道。
“他并沒有說,你怎麽會知道?” 灰衣老者吃驚的問道。
“因爲他是一個話很多的人,可現在這個人犯了一個大錯誤,”蕭淚血道。
“一個大錯誤?”灰衣老者道
“這個人還不配做朋友,” 這次說話的人不是灰衣老者,也不是蕭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