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人千奇百怪,死了的鬼也是各不一樣。
雖然說人死化爲鬼是因爲死前強烈的求存意識,可當真正自己變成了鬼,意識到這一點的“人”也有可能會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畢竟想活着歸想活着,但卻不會用這種方式“活”下來,就像是當初的王生也是如此。
不過王生更多是因爲親人在身邊不能相見不能交流,而陷入一時的茫然中,這隻新女鬼卻顯然是在驚慌失措間,連自己的家在哪兒都不知道了,所以她也是一直待在這個地方,并沒有敢随意離開。
像是這種因車禍而死地,因爲死前遭遇了大沖撞,哪怕死後成鬼,也多半會出現一些精神上面的問題,比如記憶的缺失、精神的渙散以及情緒的起伏不定,當初蔡姐就可謂深受其害,這女鬼的程度看起來已經輕多了。
“你們……也是……鬼嗎?”
終于在梅矛和胡子的勸慰下,女鬼的情緒初步穩定下來,她小心地打量着梅矛和胡子,看起來還并沒有發現梅矛和自己的不同之處。
胡子看了梅矛一眼,便笑着說道:“對,我們是同類,我們也是鬼,你不是自己一個,你并不孤獨。”
雖然女人剛剛啜泣并不是因爲孤單的原因,畢竟她才死了沒多久,還來不及感受自己一隻鬼的滋味呢,隻是單純感覺到驚慌失措、失去自我而已,但是現在聽到了胡子的話,還是感覺一陣放松,随即又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強自笑道:“讓你們笑話了,我有點激動了。”
“不笑話、不笑話……”胡子擺擺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梅矛說道:“其實畢竟像我這樣能夠在死後第一時間接受現實的鬼太少了,很多鬼都是需要一段時間去适應新身份還有新形勢的‘生活’地,像我旁邊這個當時反應比你還要激烈呢……”
梅矛立刻瞪了他一眼,“說什麽胡話呢,你是想我也揭你老底是不是?”
胡子當然說的是瞎話,梅矛已經算是少有的能夠坦然面對死亡結果的鬼了,之所以最後還是成了鬼,反倒是因爲另一種原因的不甘,不過梅矛卻顯得很配合。
果然女人又笑了起來,但比剛才的勉強已經自然許多了,這是真的被逗樂了、開懷了。
這時候他們已經慢慢走出了雜草堆,周圍光線越來越好,梅矛也逐漸能夠看到這女人的樣子了,她的年紀并不大,約莫二十六七,皮膚有些小麥色,但是模樣很周正,隻是身上的衣着有些土氣,讓她整個人失了些顔色,但看起來也是有點兒“村花”的那種感覺。
大概是因爲精神真的放松下來了,村花的注意力也分散開來,開始注意到了梅矛手上的自拍杆和手機,再想到自己剛剛驚鴻一瞥看到的畫面,不由好奇道:“你們是在做直播嗎?”
“啊?哦哦哦,對啊我們還在做直播啊……”梅矛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拿起手機一看,險些吓了一跳。
沒想到就剛剛這不經意之間,直播間居然多了幾百個觀衆,現在已經很接近四位數了,而彈幕也一時變得活躍起來。
就在梅矛的臉映入直播間的時候,讨論的熱度更是一下子提升了幾成,倒不是梅矛帥到有多驚世了,而是剛剛一直都有“老人”給新人科普這位主播顔值不錯,加上那低音炮一直在吸引着越來越多的女性觀衆,哪怕對于直播的内容到現在也大多數人看不太懂,心裏卻也已經充滿了期待,許多能夠堅持到現在的人倒有大半是因爲這種期待支撐地。
結果尊榮真正亮相的這一刻,本來沒抱希望的驚喜者有之,本來期待很高的失望者也有,當然更多的還是吃瓜群衆,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有的走了有的繼續留下來還打算觀察觀察後情,一時間各種表達看法的彈幕充斥着直播間,有那麽一瞬間甚至給人一種這個直播間非常火的錯覺。
梅矛看到那些讨論也是吃了一驚,不過看到裏面有不少感到疑問的,他也覺得有些心虛,畢竟真真切切是沒有經驗,全憑一個想法就付諸行動了,老實說他們的準備工作并不充足,不然也不至于要到随便找一個地方來直播,之後的情況也完全都看實際發展,應該要提前安排好“劇情”才對,至于到時候産生變化那是另外一碼事了。
現在還得繼續吸取經驗教訓,一時得失倒不是很重要,而且也還來得及補救,想到這裏他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面對着直播平台說道:“哇很驚喜啊!今天是我們第一次的直播,也算是試播吧,說實話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多人來看我們。老實說,我就是個菜鳥,對直播這些東西不是很了解啊,全是憑感覺,剛剛都差點忘了大家了,也很感謝大家能夠一直留下來。
“然後可能有些後面來的朋友,我先跟大家介紹一下事情的經過吧。我們現在來的這個地方呢,下午的時候發生了一起車禍,由于某些原因呢,我知道了這次車禍可能的真相,所以跑來這裏看一看。那剛才呢,我們就注意到了這車禍所在地,是從大路拐進來那一條不太平的小道上,上面的血迹大家應該也注意到了。
“警方已經把現場處理好了,所以我們看到現場的屍體已經沒了,也就是有些血迹不好處理就放着了,兇手肇事後逃逸,目前警方應該是還沒有什麽線索,所以我個人是希望能夠提供一些幫助地……”
一邊的村花好奇地看着梅矛在那裏直播,也覺得有些新奇。
她也算是年輕人,穿得土了點但那是個人品味問題,也不是什麽脫離社會的野人,所以對于直播也看過一些知道一些,但是親眼看到别人直播卻還是第一次,而且這個時候她也終于意識到一件事情。
胡子被身邊女人拉扯了一下衣袖,轉過頭去就聽她小聲問道:“他在直播啊,那難道他……不是鬼?”
胡子笑了笑道:“你不用擔心,他們聽不到我們的聲音的,也看不到我們。”
“啊?”村花真有些吃驚,她意識清醒過來、或者說完全成型并沒有多久,這段期間雖然外面有車經過,卻還沒有碰到别人看自己地,所以關于這個看不見聽不到,确實不了解。
胡子又補充道:“還有,他的确是鬼,但現在也算是人,這樣說可能有點繞,不過他的情況有些特殊,你可以理解爲,他附上了人的身體。”
村花有些明白過來,畢竟“鬼上身”這種說法在民間早有流傳,具體可能有些不一樣,但不妨礙她理解。
而此時梅矛也扯完了,過來看着他們,問村花道:“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村花愣了一下,才搖搖頭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先回家看看。”
“你還記得你家裏在哪裏?”
“記得,”村花點了點頭,說道:“隻是我剛剛感覺很亂,所以都不敢跑了。”
梅矛和胡子也明白過來,他們本來猜測就是這樣。
梅矛這時候又對着直播間笑道:“說出來你們可能不太相信,我剛剛是在跟兩個異次元生物交流,通常大家可以稱呼他們爲‘鬼’吧。”說着,他還拿着手機特意往胡子他們那邊照。
這一照,自然什麽也沒有照出來,倒是直播間裏頓時鬧開了:
“主播……”
“哈哈哈,這個主播好騷,我學到這招了,以後我就對着旁邊自言自語,然後說我在跟鬼對話哈哈哈……”
“首先你得要長得好看啊,不然就是瞎話了。”
“你們都是認真的嗎,說實話我相信主播,因爲我也見過鬼。”
“不瞞你們說,我天天晚上被女鬼勾引。”
“現在正在看直播的朋友,其實除了你和主播,這個直播間裏都是鬼,就問你怕不怕?”
這些話倒也談不上信不信或者是冷嘲熱諷,已經看過不少直播的梅矛和胡子都清楚,這就是直播間的常态發言。
不管是開直播還是看直播地,都最好能夠放寬心,玻璃心的話很容易就可能“受傷”,而實際上大部分人都是來這裏放松地,當然也不會特意還要給嘴上把一個門,畢竟這也算是一種傾吐嘛。
而對于自己的話不被人所相信,梅矛似乎也早有預料,當即對胡子使了個眼色。
胡子心領神會,也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個花冠來,戴在了頭上,然後又掏出了一副眼鏡戴在了鼻子上,又在脖子上挂上了一條金項鏈……
村花看到這些其實全都是剛剛梅矛遞給了胡子一個包,胡子從那個包裏面拿出來的東西,而此時那個包被胡子遞給了自己,她接了過來,在胡子的示意下也背在了背上。
從他們這個視角當然沒有辦法看清楚,但是在直播間裏的觀衆們的視角裏,卻見到在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突然多了花冠、眼鏡和金項鏈懸浮在空中,旁邊還懸挂着一個包,更關鍵的是這些都是憑空懸挂,而從基本的輪廓上,看着确實像是有個“人”站在那兒戴花冠、戴眼鏡挂金項鏈披背包的樣子。
“這……”
“,999!”
“卧槽,這是什麽操作,送上我的膝蓋。”
“主播我服了,請您收回神通吧。”
“我就好奇這到底是怎麽弄出來的,是真的有人站在那裏穿了個‘隐身衣’之類地東西嘛,還是說用某種方法挂上去的,看起來就像有個人在那裏一樣?”
“我反正是不相信真的有鬼的——哇靠!”
“靠靠靠!”
“瞬間炸裂!!!”
“媽耶,我屮艸芔茻……”
這突如其來的轟動的轉折,卻是因爲此時胡子又從村花背着的那個背包裏面拿出了一個面具來,先摘下眼鏡戴上面具然後重新戴上眼睛。
這面具本身倒也沒什麽,就是一張純白的假面,但當其完全套在了胡子的那張臉上,在周圍陰暗環境的襯托下,又搭配着原本那些隻是有些讓人好奇的“懸浮”着的道具,瞬間就如直播間所說的,恐懼效果炸裂了。
說起來,胡子跟梅矛的确對于直播沒什麽規劃,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準備也遠遠談不上充足,但他們從一開始就确認了一點,那就是必須要用到道具,因爲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他們啊,而在直播設備上,也沒有辦法給那些觀衆加什麽可以看得到他們的“buff”。
其實在方無道他們那一起的一群鬼中,有一隻倒是有着“顯形”,也就是能夠在普通人面前顯現出自己的身形的能力,這種能力到時候去了地府就會變成雞肋,但放到這陽間來,某些時候卻會有着不錯的效果。
隻不過暫時他們還用不上,飯要一口一口吃,梅矛腦中設想的在直播間中突然顯形的畫面,算是一個“大殺器”,也得要放到後面再用。
而現在他們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好了,直播間的人氣瞬間就有一個不小的提升,這是因爲熱度的上升本身就會讓直播間更容易被人看到,而越多人湧入,越多人參與讨論,當然人氣也會越來越高。
而且不管這些觀衆是信還是不信,但從視覺和心理的雙重沖擊上,他們的确是過了瘾,于是順理成章的,直播間第一次的送禮物浪潮就在這不經意間掀了起來。
之前也有一些零星的送小禮物,不過那時候梅矛自己都沒注意到,這時候便不由感謝道:“謝謝大家,謝謝大家的支持,謝謝送地禮物,謝謝送的禮物……不過什麽高科技物品還有什麽‘隐身衣’或是魔術之類的猜測都不是的,不管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這真的就是我所說的鬼了……”
“胡說,建國以後不許成精!”
“大胸dei,這不是精是鬼啊。”
“啊,老公你說啥就是啥……”
“噗,牛逼啊,這好像就是之前那個迎男而上的哥們兒啊,這麽說原來還是隻受嘛?”
“哈哈哈,笑哭了,你這個鬼簡直弱爆了啊。”
“說實話剛剛很過瘾啊,真的有被吓到。”
“這個直播間有待觀察,但是觀察時間可以長一點,期待還有這種驚喜。”
……
胡子這時候卻走了過來,看着那張純白假面越靠越近,有些觀衆嘴上說着不怕心裏其實還是有些犯怵地,卻沒想到胡子從梅矛手裏拿過手機之後,另一手卻遞上來了一張不知道什麽時候寫好的字條,放到了屏幕前。
“這寫的什麽?”
“作爲鬼,你們這些言論讓我很沒有面子的知不知道……噗哈哈哈!”
“,翻了,承包了我這一晚上的笑點了。”
“我能說我沒有get到笑點在哪裏嗎?不過這個面具的确很有意思啊,我也想去買這樣一個戴戴看。”
“你們這屆鬼真是我看過最差的一屆了,退群吧,鶸!”
“你們是魔鬼嘛,這樣嘲諷人家心裏不會過意不去嗎?哈哈哈,力度可以更大一點……”
梅矛湊到胡子耳邊小聲說道:“雖然方向好像歪了,但是效果似乎還可以。”
胡子看着彈幕上閃過的那些評論,抽了抽嘴角,說道:“這樣下去我覺得我們不要叫深夜直播間了,幹脆直接弄成搞笑直播間好了。”
梅矛一拍掌,笑道:“這個主意也不錯啊,這樣起碼不會讓人懷疑,我還挺怕被查水表地。讓觀衆自己去腦補的話,我們省了很多麻煩啊,包括像是這車禍的事情,要是真的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甚至幫他們破了案,那我們到時候也不好解釋清楚啊。”
胡子點點頭,也不得不承認梅矛說的,似乎有那麽些道理。
梅矛擡頭看着那村花似乎有些無聊地在那裏擺弄着背包,問道:“啊,差點忘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你叫什麽名字啊?”
“啊?哦,我叫艾珂竹。”
“艾珂竹……那我們現在先去你家吧,不知道……”梅矛說着說着,意識到自己可能要口誤,趕緊閉嘴。
艾珂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解其意。
梅矛也不解釋,幹笑着揮了揮手,招着胡子一起上路。
之前一直是他拿着自拍杆,但是現在既然胡子都已經“公示與衆”了,那就讓他在那邊互動一下吧。
對于這個假面播客觀衆的熱情可一點兒不比剛才的梅矛小,除了顔值之外,梅矛身上的确沒有什麽爆點,而胡子卻是一身都是爆點。
有不少剛剛點進來的新觀衆驟然看到屏幕上出現一個戴着假面戴着眼鏡的面孔,周圍則是幽暗的背景,膽小的瞬間直接點了關閉,剩下大多也吓了一跳,之後才發現原來是直播間弄的“噱頭”,直播間的進進出出也越加頻繁起來,當然有看着不喜歡的,畢竟又不是軟妹币,不能保證讓所有人都喜歡;但總體而言,人數還是穩中有升地。
這也是因爲新主播新直播間的關系,隻能夠靠着累計人氣來慢慢出頭,指望着一夜爆紅那不太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