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梅矛那邊怎麽還沒過來?”
夜幕下,李健躲在距離辦公樓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面,将自己的身形都藏在樹後的陰影裏,不注意的話還真不好看出來,輕籲了口氣,他問着身邊的李千江。
李千江皺起眉頭,有些擔憂道:“該不會,真被他猜中了,那邊在半路把他提前截住了吧?”
“如果是那樣就糟糕了,我們……”
“等等,噓!”李千江突然豎起手指在嘴邊,然後低聲說道:“有人過來了……”
不用他說,李健也同樣聽到了那邊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而且很明顯不止一人。
李健趕緊靠在樹背上,将自己的身形都與那陰影融爲一體,隻豎起耳朵傾聽那邊的動靜。
李千江一直盯着那邊,不過一會兒他就低聲喝道:“是梅矛過來了,後面還有個人,在追他……”
“能看清那個人的樣子嘛?”
“是個金發混血青年,應該就是你說的那個,白天來店裏的那個陸風痕。他追得很快,梅矛可能跑不過他……”
“看這樣子,難道他真的故意這個時候來動手劫人了?”李健皺眉思忖着,搖搖頭道:“不對,他白天已經出現,也會知道自己打草驚蛇了,怎麽可能不好好籌劃一番就這麽糊塗行動?”
沒過一會兒李千江又道:“梅矛先一步跑到辦公樓前了,不過那個陸風痕也趕上來了,梅矛跑進了辦公樓裏,他也跟着跑了進去,他們隻有幾步的距離,很快就可能追上了!”
李健突然有一種在看比賽的時候聽央視解說的異樣感,心想反正現在都這樣了,自己好像也沒有什麽隐藏的必要了,幹脆大方的出來看就好了。
想着他也轉過身來,往對面的辦公樓方向看過去。
現在才不到十點鍾,還有老師在辦公,這大樓自然也還沒有關門,燈光都還亮着,不過這時候梅矛兩人應當是已經一前一後追進去了,所以他看到的隻是空無一人的大門口。
“我們要不要過去幫忙?”
對方竟然提前主動動手了,哪怕現在還在追逐,可目的地還要到二樓,說不定在到那裏之前梅矛就要先被對方逮住,那就真的前功盡棄了。
計劃既然趕不上變化,那就要因時制宜。
李千江卻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就已經跑出去了,顯然他也早有打算,甚至比李健更急,李健緊緊地跟上他,一人一鬼也闖進了辦公大樓裏。
一樓的大門是自動門,當他們走過去時便自動敞開,像是在歡迎他們入内。
上次過門而不入,不過這次他們也沒有欣賞景物的心情,何況李健其實并非第一次來這裏,空曠的一樓大廳本來也沒什麽好看的。
此時在輝煌的燈光下,一個人影都看不到,李健打量了幾眼之後,很快就做出了判斷:“左邊那個樓梯上去還有一個過道,過道有的時候會關閉,我們從右邊的樓梯走!”
“額,萬一他們走的是左邊的過道呢?”那樣要是真地前路被關,梅矛估計隻能栽在那個陸風痕手中了。
李健沉聲道:“要是那樣的話,那就由我們去把那陰鬼引出來,再來救梅矛。”
李千江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又平靜下來,他并不奇怪李健在關鍵時刻會有這樣的決斷,這段日子的相處,他早就摸透了李健是個什麽樣的人,平常他可能會有選擇困難症,但是關鍵時候的果斷,又會讓人刮目相看。
現在也容不得過多猶豫了,所以在李健的目光問詢下,李千江很快也點頭同意。
然後他們便沿着右側的樓梯往上行去,等到了二樓,卻發現走廊上,有一個女老師正在門口倒垃圾。
那女老師是正面對着他們這裏,所以也一眼看到了李健,她的年紀應該在四十歲上下,身上沒有年輕女孩的青春活力,卻又有一種歲月積澱的獨特魅力,生動诠釋了什麽叫做“風韻猶存”,戴着眼鏡,又添幾分知性美。
她并沒有意識到李健屬于不速之客,還朝他笑着點點頭,問道:“你找誰?”
李健有些生硬的回答道:“我是許老師的學生,他有些東西忘在辦公室裏了,讓我來幫忙拿一下。”
“這樣啊,”女老師笑道:“老許也真是的,自己不舍得跑一趟,就會支使學生。你也快一點,晚了這裏要關門了。”
“好的知道了,謝謝老師。”李健長籲口氣,然後快速從樓梯口走出來,向她走過去。
女老師身上穿着黑色的OL套裝,身材也保養得不錯,但李健這時候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思,提心吊膽地經過她身邊,她這時候卻又突然開口,吓了李健一跳:“許老師的辦公室就在對面啊,你走過去幹什麽?”
看她有些詫異的表情,李健眨了眨眼睛,突然笑道:“哦,我……我有些尿急,想先去上個廁所。”
“廁所在……那邊啊……”女老師眼睛瞪得更大,似乎要溢出眼鏡框來了。
看她手指着樓梯口另一邊的方向,李千江捂着臉,有些不忍直視此刻李健的表情。
李健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擺着什麽表情,他真的很想哭,感覺心太累了,這是在故意玩自己吧?
說實話,要不是這個女老師的出現太突兀,打斷了他的思路和計劃,他在沒有看到梅矛的情況下,第一個就會想到去廁所,那麽也會馬上發現旁邊就是廁所,也用不着現在陷入這種窘境了。
女老師的表情漸漸嚴肅了起來,抱胸直立,将那成熟的峰巒襯托的愈發凸顯,她審視地打量着李健,寒聲問道:“說吧,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她顯然并沒有認出李健的身份來,不過這也不奇怪,這學校這麽多老師,有些人可能就沒從後門出入過幾次,也不一定住在學校裏,又怎麽可能和那邊的面包屋有交集?而李健平日裏外出最多就是開小竈和去個健身房——在員工一個個離開之後,現在即便是有梅矛他們幫忙他卻也走不開了,已經快一個月沒有去過了——所以兩個看起來平常相隔并不遠的人,卻其實從未照會過,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李健腦筋急轉,又開始思考自己到底要編個什麽理由才足夠靠譜,既能夠圓了之前的話,又不會讓對方那麽快的識破。
不過他很快就悲劇的發現自己一步錯步步錯,如果不提上廁所,幹脆說自己忘記了還更好糊弄過去,現在坐實了說謊,那肯定會引起懷疑。
同時,他現在猶豫得越久,對方的懷疑也會越大。
女老師也是有恃無恐,畢竟此時辦公樓裏并非隻有她一個人,李健就算圖謀不軌,她隻要一叫,他就鐵定跑不了了,何況她本身也不是那麽好惹的呢。
當然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沒有李千江的前提下。
李健知道這個時候不宜繼續耽擱下去,他們上來之後這麽久都沒有看到梅矛他們,看來是被自己猜中了,左邊的樓梯門果然關上了,現在那邊要不然就還在搏鬥,要不然就是梅矛已經被制服,将要被帶走了,他必須要盡快将那陰鬼引出來了,也必須要立刻反身去後面的廁所了,雖然白天陰鬼出現在了那位“秦守仁”的辦公室,按照許老師的說法也就在自己旁邊的某間辦公室裏,但現在這個時候,她應當還是在洗手間這類的地方,繼續調養自身,除非她出來作惡的時候,但李健他們都沒有發現痕迹。
李千江這時候也湊到李健耳邊低聲道:“不要管她,她要阻攔我會直接把她推開,你隻管回頭就跑……”
李健點點頭,正準備就這麽做,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響動卻是将他們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伴随着一陣急快的腳步聲之後,兩道身影一先一後撞到了樓梯口對面的那堵牆壁上,一個金發青年壓到了前面那長發青年的背後,以一個後入的姿勢将他鎖住,然後冷笑道:“你還挺能跑啊,現在你倒是繼續跑啊,跑啊……”一邊說着,他一邊重重地喘着粗氣。
剛剛一路追來,他穿的可是皮鞋,進入這辦公樓之後,滿地又都是鋪滿瓷磚的光滑地闆,跑動起來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故而雖然明顯速度更快、體力更好,可面對着更加靈活的梅矛,他卻險些被對方戲耍了一番,體力消耗也十分巨大。
現在這騎在梅矛身上,嘴巴還靠近了他耳朵,呼出的氣體熱熱的、癢癢的,讓梅矛感覺分外不自在,不禁掙紮扭動了一下身體,卻又被陸風痕用膝蓋頂住腿彎,把他固定在牆壁上,于是兩人的姿勢更加奇怪起來,一種奇怪的氣氛也在兩人中氤氲開來。
李健看着這兩人,一時還啞然。
他本以爲他們是從左側上來,那邊門關住了所以上不來,他才沒在二樓看到他們,卻沒想到他們竟然還跑到自己後頭去了。
實際上梅矛一開始壓根就沒記得李健和他提起過的那陰鬼在二樓的事情,進了辦公大樓之後立馬就朝着廁所的方向過去,當然了地方他比較陌生,所以也是兜了小半圈才找到,結果進去之後卻沒有發現有什麽陰鬼,至少環境都很正常,他這才想起來李健似乎好像可能或許應該提到的是“二樓”。
結果在爬樓梯的時候,因爲太過心急,他摔了一跤,才被身後的陸風痕一把抱住,他奮力掙脫了一下,但身體卻趔趄着,好不容易終于上了樓,卻終究還是被陸風痕逮了個正着。
突然陸風痕察覺到氣氛好像有些不太對,轉頭看過去,正迎上了盯着自己這邊的兩雙目光。
女老師被這連番冒出來的陌生人驚得思維都有了片刻的遲鈍,李健卻是在此時趁機與李千江一起跑了過去,目标直指陸風痕,至少得先把梅矛從他的“魔爪”下救下來。
不過這段距離可不近,在他們還在奔跑的過程中,陸風痕就已經反應了過來,他看不到李千江,但卻看得到李健,借着走廊上的光線,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白天見到過的面包屋老闆,也馬上斷定他與梅矛是一夥地。
冷笑一聲,對于沖過來的李健他絲毫沒有露出驚慌之色,卻沒有看到在李健之前就已經趕到的李千江。
李千江自然是沒法接觸到陸風痕的身體,但卻可以與梅矛接觸,他沖過去猛地将梅矛一個拉扯,陸風痕措手不及,直接趴到牆上一個站着狗啃屎的姿勢。
“啊,你們怎麽現在就過來了?”梅矛這時候才注意到李健他們,又驚又喜。
“不過來難道看着你被他就這麽抓走嘛?”李千江撇了撇嘴,想說“你也太沒用了”,但是看着梅矛身上好像都挂彩了,又把那些帶刺的話咽了回去。
“喂,你們怎麽回事?”後面的女老師看到這裏似乎才晃過神來,也忍不住了,叫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我要叫保安了!”
不管是陸風痕還是李健卻都沒心思理她,李健緊盯着陸風痕,謹慎問道:“你是什麽人,爲什麽要一直追着他?”
“我爲什麽追着他,你們心裏應該很清楚,不然不會故意要把我引到這個地方來吧?”
陸風痕的話讓李健他們心裏都是微微一沉,不過這算是在預料之中的事情,尤其是梅矛的行爲的确是刻意了一些,隻要不是笨蛋總能看出些端倪來。
“把他交給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不會爲難你的。”陸風痕又對李健說道,看李健猶豫了一下,似乎有戲,他又道:“你應該知道他其實是個什麽東西,你沒有必要爲他擔這些風險……”
李健卻突然笑了起來,看陸風痕莫名其妙的神情,他笑得又越發開心了,“你應該還不知道,我和他是什麽關系吧?”
陸風痕皺眉道:“什麽關系?”
“其實我是他老闆……”
“……”陸風痕沉默片刻,突然惱怒道:“你在耍我?”
“絕對沒有那個意思,而且我現在還可以給你一個溫馨提示:轉過頭去看看你身後。”
陸風痕冷笑道:“你以爲我還會信你?”
“這一次絕對是真的,你如果不信,我也沒有辦法了。”他和李千江、梅矛互視了一眼,突然一起笑了起來。
陸風痕臉色愈發冷冽,他正要上前去,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拉扯住了自己,低下頭看一看腰間,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多了一雙膚色慘白的手。
他心中一個咯噔,緩緩左側過頭去,然後一張帶着詭異笑容、披散着頭發、五官上還各有幹涸了一般的血迹的面孔,便展露在了他的面前,那雙裏面完全被猩紅色充斥着的眼瞳,也正與他對視着,然後突然一張嘴,血舌脫口而出。
“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