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西北方向有一座名山,名叫竹節山,山勢高聳,如刀削斧鑿,從山腳開始,一層層生滿了碗口粗細的毛竹,根本無路可通,竹林中更是不知道隐藏了多少毒蟲。
所以這竹節山雖然有名,遊人卻很難攀登,就算偶爾有旅行團的大巴從山下經過,也最多隻是暫停一會兒,讓遊人遠遠的拍幾張照片。
許長生此刻負手站立在峰頂一棵毛竹頂端,偶爾有風吹來,毛竹輕輕搖擺,他的身子便也随之搖擺,節奏頻率隐合自然,明明是立在竹上,卻仿佛已然化身爲大自然的一部分,也變成了這毛竹的一部分。
他望着東南方向越來越近的那點金光,眉頭微微鎖起,負在背後的十根手指快速拈動。随着他掐算的速度越來越快,仿佛有一張大網鋪散開去,在強行網羅天地造化、事非因果,甚至将他自身和站在身旁的樓劍東都一并網羅了進去。
老鬼樓劍東自從得他分潤了部分陰城原童的陽生之力,已經不怎麽畏懼陽光,身材也幻化成正常人一般高大,那張玄陰鬼臉上赫然已經有了些紅潤之意;還是初見時那般的藍衫書生打扮,不過眉眼更見精緻,皮膚也越發變得白嫩細膩,老臘肉開始有像小鮮肉轉化的趨勢。
老鬼最近跟着許長生雨露均沾,進境一日千裏,此刻面對即将到來的鬼王竟然沒有絲毫怯意,手中提着那柄得自黃老道的大寶劍,一臉的躍躍欲試,看這意思似乎是要與鬼王鬥上一鬥了。
許長生暗暗皺眉,他此前用盡心思才尋來一幅鍾馗古畫,在上面寄托情意、強扯因果;原本計較着那千年老鬼到來,隻爲這張‘心愛’的鍾馗畫‘報仇雪恨’,隻要打它個生活不能自理,程圓圓和趙子傑的麻煩自然也就不是什麽麻煩了。
按這算計,既能解決麻煩,又不用過多涉入因果,簡直就是狡猾狡猾地不行,比較符合許真人的一貫作風。
可哪裏想到老鬼樓劍東的修爲突飛猛進,竟然趁他不備沖出葫蘆,要與鬼王決戰;此刻樓老鬼的一縷氣機已與那千年鬼王相互感應,就算他想要收也是來不及了。
這場因果似乎正在向不可控的方向轉化......
他自從吞食陰城原童的極陰之氣後,陰陽相合、打破任督,法力越發圓潤修滿,算術也跟着水漲船高,樓老鬼一變之後,先前盡在掌握的天機頓時跟着變化,他越是掐算便越是心驚,總感覺自己是在漸漸掀開一個驚天大局!
樓劍東修爲不夠,自然沒有這些感悟,聞言嘿嘿一笑:“那可是千年鬼王啊,吞食了他,我說不定就成鬼仙,兄弟......不,許真君,我可是你的嫡系,你沒理由不幫我吧?”
“什麽天機算計,什麽因果啊,在當今世上難道還有需要你顧忌的人麽?别整天算計來算計去還不好,那是娘炮才做的事情!大丈夫既遇強敵,就當一力破之!”
許長生呸道:“狗屁,凡事隻靠蠻力,結果就是被壓五行山的孫大聖,但凡爲聖的頂級高手,哪個不是精于算計的娘炮了?”
“要吞食千年鬼王,你想得倒美......算了,這局太大,連我也有些算計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
許長生微微搖頭,既如此,就随樓老鬼胡鬧去吧,反正有自己在,他也吃不了什麽大虧。
遠處金光如流星飛渡,轉瞬間到了面前,隐隐可見趙子傑左手中金光拉出無數光線,交相纏繞在一個白衫男子身上,形成了一個‘禁’字光網,牽着他向竹節山飛來。
這名男子容貌俊美、風度翩然,衣袂被罡風鼓動,越發的形容如仙,如果是凡人看到,多半會以爲是天外飛仙降臨,生出膜拜之心。可落在許長生眼中,卻看到他周身陰氣森森,有無數怨靈環繞,隻是在軀體深處,隐隐有一絲陽氣生發而出,讓他這具玄陰鬼體圓潤了許多。
‘果然如此!’
許長生心中微微一動,背負的雙手又是一陣掐算,忽然眉頭一揚,咬了咬牙道:“也罷,既然你們要做,本真人就陪你們做過這一局!”說完輕輕拂動衣袖。
随着許長生衣袖展動,整座竹節山發出低沉的轟鳴,無數毛竹如靈蛇般扭動起來,發散出道道青氣,迅速迎向飛行在前方的趙子傑,将趙子傑裹成了一個青色巨繭,迅速收回到竹節山上,就如泥牛入海,再難尋覓。
“感應天地,立地顯法,這小子身後果然有高人在!嗯......居然還有本座的同類,咄!山上那隻小鬼,見到本座如何不跪?”
千年鬼王一路都仿佛被道家禁制所迷、渾渾噩噩來到這裏,此刻卻忽然停在空中,雙眼變得無比清明,望向許長生和老鬼樓劍東的目光中帶着一絲冷笑。
“你就是許長生?堂堂真君,地仙之屬,雖然是了不起,若換了平日,本座也要退避三舍,可隻怕本座這場因果你承受不起啊?”
“是麽?本座本與你無甚因果,你雖借我手消滅陰城原童,我卻也大得好處,本已了結。不過你毀了我一幅珍藏多年的鍾馗古畫,本座很是不開心,決定要把你打成豬頭,你贊成還是贊成?”
許長生微微一笑,故意用言語試探,要看看這鬼王究竟是這場局的棋手還是棋子。
“許真君,以你的身份,何必明知故問。你雖沒本事全盤算清這一局,卻也應該有個模糊感應,應該知道一旦牽入其中,連你也無法承擔後果。既如此,何不放出那小子,讓本座親手殺了他,以斷那程家女子之念。”
“你大概應該猜到,今日你城牆本座,就是成全華夏,就是爲國爲民、爲大局而顧。你也是堂堂地仙真君,日後未必不能展望天仙果位,問道長生,又何必以身犯險呢?”
鬼王看也不看許長生身旁躍躍欲試的老鬼樓劍東,隻是望着許長生冷笑不住。
“呵呵,說得真好。”
許長生哈哈大笑,忽然定定地望着鬼王:“可惜,本座不是王重陽、不是長春真人、也不是張三豐,你所謂狗屁大局關老子鳥事?真當老子是吓大的麽?老樓,還不動手?本座今天就助你吃了這隻千年的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