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的孩子聽過許許多多有關神仙的傳說,山神土地啊,躲在山裏的長胡子神仙老爺爺啊,不食人間煙火卻偏愛人間郎君的脫俗仙子啊......反正無論是哪種神仙,一定有個非常高大上的洞府,隻有清雅脫俗,絕無人間污濁。
神水潛府可真是個好地方,可麻辣燙怎麽也沒有想到這裏居然會這麽污,老龜妖不正經,就連那些被他留在這裏的‘無辜人們’也一個比一個不正常,一想到剛才那幕麻辣燙就會臉紅,那個女人的腳很好看麽,比麻辣燙的差多了,爲什麽那個老頭子會如此迷戀呢?
不知道老許哥哥會不會像那個老頭子一樣迷戀麻辣燙呢?想着想着,麻辣燙的臉又紅了。小麗一見她臉紅就愛打趣她,麻辣燙妹妹你怎麽又臉紅了,是不是在想情郎呢?王強忙對女朋友使了個眼色,心說你咋呼什麽呢,麻辣燙的情郎就是老許!
神水潛府有九幽三潭十三洞,幾乎每個地方都住着怎麽看怎麽不靠譜的客人:有投資失敗轉而尋名山修持的金融經理,有跟兒媳婦勾搭成奸攜手逃到山中的老灰頭兒,有抱着一隻二哈整天發神經說它是自己男朋友的****......
麻辣燙很好奇,她實在想不通爲什麽二哈可以成爲男朋友,有心沖上去詢問,卻被許長生一把拽到身後,按住她的腦袋告誡她小孩子就别亂打聽。麻辣燙本來還有些不服氣的,二哈就是不可以做男朋友啊!卻見到王強大哥和小麗姐姐拼命地對自己眨眼睛,就知道自己又犯傻了......
在這神水潛府中轉悠了半天,王強他們算是看出來了,這裏就沒有一個正常人,求不得、愛别離、貪嗔癡、七情六欲多有,天生原罪顯形,這麽美麗的一個洞天别院,硬生生被這幫人弄得烏煙瘴氣猶如地獄一般。
老烏龜左柱卻似乎樂在其中,就像一個旁觀者般每天都看着這些人上演一出出鬧劇。王強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對許長生道:“許兄弟,我想帶你嫂子先離開了,這種地方正常人呆上一天都會瘋的。”
“有趣有趣......”
左柱聽了這話忍不住笑出聲來:“說什麽正常人,難道這些就不是正常人了麽?這位兄弟,本座看你一臉正氣,好似完人,卻不知道你和小麗姑娘在私房之中都在做些什麽呢?”
“我......”王強不由一愕,半天沒回答上來。
“嘿嘿,世人多虛僞、所以僞君子多、僞善者多,卻從不曾見有人甘願僞惡,所以世無聖賢,不肖卻常以聖賢居之,嗚呼,可悲可歎......”
“道兄所言如有所得,不過也是有失偏頗,落入了執見。”
許長生微微一笑:“王大哥你也不用着急,俗話說既來之則安之,還沒看到這神水潛府的本來面目,走了豈非可惜?龜道兄,這一路上看了這麽多人性本惡、本欲的場景,總該有個清靜真修的所在招待客人了罷?我們可都沒有吃東西呢,一天不入陸地神仙,餐雲吐霞就是發夢,你我都會肚子餓的。”
左柱微微一驚:“道兄好眼力,既如此就請道兄随我來,我那桃源谷中正有些修道人該用的膳食,王兄弟和小麗姑娘也可嘗嘗。”
随着左柱繼續前行,才知隐藏在這水雲深處的鎖龍嶺不僅有山洞幽潭,奇草麗景,而且還是嶺中有谷、谷中有水、有田、有仟陌交織、有人家耕作,也有山居老屋爬滿了斑駁的牽牛花。
就如當初從湖底進入這神水潛府時,衆人隻覺眼前一亮,竟是又換了一方世界。
站在這個山谷中擡頭看去,鎖龍嶺宛然就在上方,隐隐還可見到方才一路所見的無數奇水幽潭、山居洞府,這神府中就如同造化了一方新天地,竟然也有陽光被引入,甚至在那鎖龍嶺的半腰處還有雲霧升起,半幻半真。
如果說剛才經曆的九幽三潭十三洞是一方方被凡間污垢沾染的神仙居所,這個山谷就是被陣陣仙氣籠罩的凡間田園。
别說是王強和麻辣燙他們,就連許長生也不由啧啧稱贊:“好,好一個神仙居處也有紅塵污垢,凡間田園也能仙意盎然,究竟是天上佳勝人間,還是人間反勝天上,何似在人間?龜道友有這番演化,想必是離大徹大悟不遠了罷?”
“道兄說笑了,以道兄的眼力,如何看不出這一方潛府是有前輩真人大法力演化,老龜我哪裏有這個能耐啊?”
左柱笑着搖頭道:“不過這方山谷可不簡單,當年劉國師也曾經有過評點,不知道兄會如何看?”
“呵呵,龜道兄這是又要考我啊?也好,我就仔細看看......”
許長生微微眯起雙眼,雙眉無風自漩,一步步向谷中走去。
王強和麻辣燙他們有些茫然地跟随在許長生身後,見他時而疾走、時而緩行、時而圍着一塊青石繞圈子,心裏雖然奇怪也不好主動詢問,隻好跟着有樣學樣。
如此走出了足有五六裏地,眼前卻是一片阡陌縱橫的田地,不知道什麽品種的稻子已經是粒粒飽滿,陣陣奇異的稻香卻撲面,田間正有幾個辛勤耕種的農夫正在收割。有兩三個一身古裝打扮,還梳着總角的童子圍着田地唱着童謠,唱得竟是‘吃他娘、喝他娘,老許來了收稻梁,仙家有了好主張,神水潛府換棟梁!’
許長生哈哈大笑:“王大哥,麻辣燙,你們聽到了沒有?這幾個小孩子剛才都說了,老許來了收稻梁。看來我是要發了,這足足幾百畝田地的收成都歸我了,龜道友,你這也太客氣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王強急道:“許兄弟你聽錯了吧?怎麽大白天的明搶呢!剛才我明明聽到是‘吃他娘、喝他娘,王大哥來了收稻梁,這些田地裏的稻子都是我的!”
“你是瘋了吧,那些孩子明明是說‘小麗姐姐來了收稻梁’,是我的!”
“小麗,我看你才是瘋了!你跟我争?我可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又怎麽了,這麽多稻子,我爹來了也是我的!”
“都别說了!”
麻辣燙氣鼓鼓地跳到兩人中間,大聲道:“這些稻梁都是麻辣燙的,誰也不能收!老許哥哥,他們兩個欺負麻辣燙了!”
左柱忽然沖許長生擠了下眼睛,笑眯眯地道:“道兄,你看這些稻梁該讓哪個收啊?”
許長生方才也是一陣迷糊,仿佛看到了那稻穗中無數雪白的稻粒,陣陣奇異的香氣更讓他生出貪戀之心,忙運轉法力,才令神智又轉清明。聞言微笑道:“農夫者,人力之用也,童子者,人心之欲也。凡人求一飲一啄,是爲公平,就算是謙謙君子,一旦用心用力,則必求果報,此之謂欲。
道家修今生、佛門修來世,其實無非都是在‘用’‘欲’之間兜兜轉轉,一日放不下、看不破,一日難脫苦海、不離紅塵。
龜道友,你是地主,想必多年來已經見慣了這陣法之幻,隻是不知道你是真的看破了、放下了,還是僅僅憑借地主之利、掌控了這陣中機抒而已?”
左柱面色微變:“你......你竟然一眼看破這其中的奧秘?”
許長生看了他一眼,走到正在争論不休的王強麻辣燙和小麗身旁,忽然舌綻春雷,喝出了一個‘唵’音。
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