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楊壓低了聲音道:“假老道昨天剛從鍾南山回來,你猜怎麽着?他這趟還真沒白去,在鍾南山傳度受錄,正經混了個道士資格證回來。昨天我跟黑三兒爲他接風洗塵,假老道喝多了,這才說出了實話。原來他這次能順利拿下道士資格證,還是靠了家裏一個在民宗局做事的遠親,幫他花了些錢運作。他這親戚聽說他在楚都混飯吃,就随口說了句,你們楚都雲龍山的祥雲觀怕是不久就要換觀主了,新來的觀主,那可不是一般人……”
“哦,不是一般人?難道還來了位大羅天仙不成?”許長生呵呵笑道。
“還大羅天仙呢,陸地神仙誰又見過了?說的不是這位新觀主的道行修爲,是說他背景深厚,道協、民宗局都不敢不給面子。不過假老道再追問,他這位親戚就不肯說了,估計不是不敢說,就是所知有限。”
“這就是了,一真道長不善經營,再加上這個新任的觀主背景深厚,撤換觀主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不過這位新任觀主既然背景深厚,又爲什麽一定要跑來做個道士,難道說他是真心來修行的?”
許長生笑着搖搖頭:“我們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祥雲觀換不換觀主又關你我何事?”
“自然是不關我們幾個的事,可是老許你确定不關你的事嗎?”
瘦楊笑嘻嘻地望着他,目中似有深意。
“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幹嘛?又關我什麽事了?”
“一真道長想要收你爲徒的事情,整個雲龍山誰不知道?私下裏可沒少找過你吧?要我說,你當日若是應了,今天這祥雲觀的觀主之位說不準就是你的了。”
“呵呵,你也不是不知道,一真道長是全真派,要是拜入他的門下,那是要真正出家做道士的。做觀主就更是提也莫提,我現在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這日子是何等的逍遙快活?好沒來由地帶上幾個小道士小道姑混飯吃,我瘋了?再說一真道長如何,還不是被人頂了?”
“那可未必,一真道長是不擅經營,若是換了老許你這般聰明人物,真把祥雲觀經營成少室寺那般勝景,也弄成個上市企業,道協就是想動你,怕是也要掂量掂量。”
瘦楊繼續鼓動道:“老許,你就再考慮考慮嘛,現在還不算晚……你要是做了祥雲觀的觀主,咱們哥幾個都能跟着你吃香喝辣,從此就算有了正經身份。”
“滾!我要是做了觀主,你們哥幾個剛好可以打了我的旗号去招搖撞騙對吧?我怎麽就認識了你們這幾個損友?不說了,東西都賣光了,收攤兒走人!”
“老許,你别嘴硬,今天我瘦楊就把話放在這兒,這祥雲觀的觀主早晚還是得你來做!”
“你就扯吧……”
許長生搖搖頭,挑着擔子向山下走去。
瘦楊今天說的這番話,其實在兩三年前,一真道長就對許長生說過。
一真道長在祥雲觀做了二十年觀主,算是看着許長生長大的。也是投緣,老道怎麽看許長生是怎麽喜歡,有幾次要收他爲徒,卻都被許長生拒絕了。
倒不是對道門有什麽看法,現在的和尚道士其實就是一種職業,像許長生這種天生撞太歲的命做什麽工作都做不長久,其實做道士也未必不是個好的選擇。
許長生這是被唠叨煩了,有了逆反心理。
老瘋子葛無憂就成天的在他面前念叨什麽金丹大道白日飛升,還一門心思地要收他爲徒,弄得他煩不勝煩,等到一真道長再提起此事時就被他順口拒絕了。
道竅打開後,許長生已知世間真有修道的上乘法門,這道門之中也未必都是混飯吃的職業道士,心中就已經有了些松動。
隻是先前屢次拒絕一真道長這事連大佛寺的胖和尚們都知道了,讓他頗有些騎虎難下,再加上現在祥雲觀情況複雜,以他的性情卻是不想攪進這趟渾水中。
照例把擔挑兒放在何大爺的門房,許長生想了想還是決定先不回家。
昨晚上就看出老爹和王大媽有情況,這對老鴛鴦明顯太亢奮了。早上離家時,許長生曾留意過老爹的房間,往日這個點兒老爹早就起身了,而且會打開窗戶透氣,可是今天早晨老爹的房間卻是門窗緊閉,甚至還拉了窗簾。
這說明王大媽昨天一宿沒走啊?
年輕的小兩口一夜那啥之後還得睡到日上三竿呢,更何況是兩個已經年過半百的老人?許長生掐指算了算,估計自己下午四點鍾以後回家才是最妥當的……
許長生決定回茶棚看看。
老狐狸離開後,黃好強應該沒什麽大礙,那71個病友最多算是不聽話的小媳婦鬧了點别扭離家出走了幾天,然後又回到婆家而已,都沒什麽可擔心的。他是想當面質問老瘋子葛無憂,人家黃主任招你惹你了?你若是沒本事傳授人家金丹大道也就罷了,居然傳了一個半吊子招引大仙兒的法門,結果惹出好大一場亂子,咱以後能不折騰嗎?
剛走出山門,就見到那個叫常威的二級警督和楚都電視台有名的女主持人樊雪迎面走過來,兩人身後還跟了個扛攝像機的大個子攝像師。
“啊……許,許先生!樊主持……這位就是幫助我們警方和平解決了822案件的許長生許先生……”
一看見許長生,常威竟變得緊張起來,連說話都開始結巴,目光還有些躲躲閃閃的。許長生隻是笑着看了他一眼,這位堂堂刑警支隊長、警界的精英神探便像個愛害羞的小姑娘一樣紅了臉。
現在常威隻要見到曾經參與822案件的人就愛臉紅,因爲他總是會想起那個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夜晚,自己被吊在老槐樹上的凄慘一幕……
雖然沒人在他面前說過什麽,可别人越是不說他就越是心塞……他們一定是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不然爲什麽就沒有人在我面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天啊,活不了啦。
“常支隊長,你好,你們這是……”
許長生本以爲電視台最多就是在新聞中提及這個案子,随口帶上自己的名字而已,可看眼前這架式,電視台這是要往深裏挖掘呀?
想想也對,現在醫-患關系緊張,普通病人都是如此,更何況是精神病人及精神病人的家屬?這一次能夠和平解決822精神病人越獄事件,楚都市的宣傳部門自然是要抓住了大做文章。
許長生謹慎歸謹慎,卻不拒絕出一把小小的風頭,借這個機會改變一下許家小子在鄰居們眼中的形象,無論對自己還是對老爹,都不是什麽壞事。
“許先生你好。”
樊雪有些納悶地看了‘大蘋果’常威一眼,走到許長生面前,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道:“許先生,我和程隊長本來是要到山上去找你的,沒想到在這裏就碰到你了,這可真是有緣。我們想就822案件做一個專題報道,許先生是主要人物之一,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呢?”
“哦,配合新聞媒體倒是可以,不過我們就在這山門前做訪問嗎?
許長生同她輕握下手,微微笑道。
“當然不是,我是想請許先生和我們一起到茶棚精神病院。在訪問許先生的同時也可以訪問本次案件的當事人黃主任以及一些病友……”
許長生的沉穩表現讓樊雪不覺一愣。
“恩,這樣最好不過。我剛好也想去一趟茶棚精神病院,跟諸位一路倒是省下了我的車費……”
樊永利聽得莞爾一笑:“許先生可真會開玩笑。”
她心中越發奇怪,她也算是楚都名人、出名的美女記者。每次做訪問的時候,當事人面對攝像機鏡頭和她的美貌總難免會緊張。可眼下這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卻能在她面前輕松自如的開玩笑。
這個叫許長生的青年,真的隻是一個在山上賣香的小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