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術、降頭術和一些隐世流派,都有依通的内容,不過很多是與‘請靈’、‘養鬼’等旁門道法相結合,已經不算純粹。
到了北方出馬仙大興,甚至不用像茅山術那樣供奉祖師,像降頭術那樣與所修外物性命相融。門檻更低了,自然競争也就更爲激烈。
在北地三省,多有胡黃常白等大仙堂。供奉大仙兒者名爲弟馬,靠大仙兒爲他人驅邪治病得人尊重。而大仙兒則通過弟馬,積累功德普度衆生。
這些大仙兒本質上都是修煉有成的精靈,爲什麽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卻要勞心費力,爲凡人驅邪治病呢?
這是因爲,這些大仙兒的原型都是四肢伏地、口不能人言、有橫骨穿心的畜生。莫說他們得不到玄門正宗傳授,就是得了金丹大道,修煉個幾百上千年,也無法完竟命功,成就金丹。
所以這幾百上千年的功夫,就全用在了性功之上,成就陰神之後,肉身往往就面臨腐朽。沒了肉身寄托,又無法在紅塵曆練,得其道心,更遑論廣積功德,消除先天戾氣,又如何能夠渡過雷劫,成就陽神?
是以這些大仙兒才會選擇弟馬,借弟馬之身在人間積累功德,收集信仰,不但不會傷害弟馬,還會爲弟馬帶來種種好處。
可這隻老狐卻完全不顧規矩逆天而行奪人軀體!正如許成生所言,待到天雷一至,必成齑粉!
“我可不是吓唬你,不說天雷一到你必成齑粉。就是當年乾隆皇帝也曾下令,若無通關文碟,仙家不入山海關,否則天下修士皆可滅之!如今雖然已經沒了皇帝,規矩卻一樣在。像你這樣不燒文牒、不拜路橋,真就以爲關内無人嗎?
“許兄弟,你是在跟着大仙兒談判吧?”
許長生與這隻老狐狸對話時,老狐狸的話是直接進入許成松腦海中,凡人無法聽到。隻能看到許長生對着空氣喃喃自語,王強越看心裏越是扭曲,感覺自己三十年來形成的世界觀在今晚是完全破碎了……
土地廟裏的這幫精神病也一個個聽得愣了。不過這幫人頭腦混亂,毫無邏輯可言,時而明白,時而清醒。忽而對許長生橫眉立目,忽而鼓掌叫好。
尤其是那個戲瘋子,更是來了瘋勁兒,學着徐長生的口吻道:“我可不是吓唬你……你這樣不燒文碟,也不拜路橋……必成啊齑呀粉!”得,又念上白了他……
許成生這般話,多半也是遊走江湖時聽人說來的。不過雖是道聽途說。卻也有其源頭。
這隻老狐狸看來修爲不淺。真要動手,就憑自己那些尚未得到驗證的半吊子本事,估計也就是被吊打的份兒,也隻能狐假虎威,扯一扯乾隆皇帝的大旗。
若是唬不住這隻老狐狸,那就腳底抹油算球……反正自己已經盡了全力,也算對得住王強,你之前也沒說這有個大仙兒啊?
不想聽了他這話,老狐狸竟然露出一臉愁苦之色:“那啥……俺們也沒聽說過啥乾隆皇帝呀……什麽燒文碟、拜路橋,俺們也沒聽說過……俺們在小時候就跟俺們娘失散了,被人抓到了動物園裏,也不是俺們要出關啊,是你們把俺們給送到這裏來的啊?”
許長生:“……動物園?你該不會是在動物園裏修煉成大仙兒的吧,誰教給你的能耐?飼養員啊?”
王強聽得如堕雲霧之中,心說怎麽又扯上動物園了?瘋了!全都是瘋子!這件案子完結後,自己可得離這些瘋子遠一點,不然遲早也得變成精神病。
“俺們在動物園裏度過了少年時代……”
“得,快打住,你又不是人,就别提什麽少年時代了…”
“是……俺們在動物園那嘎哒度過了并不快樂的……時代……一天有一個老和尚走到俺們的面前。他從懷裏拿出肉,自己不吃卻給了俺們…俺們吃過肉後,老和尚又拿手摸摸俺們的頭。也不知道是爲什麽,俺們從那以後就學會了修煉。等到俺們有了本事以後就從那個動物園裏逃出來了。”
“俺們記得那時候這個城市還沒有這麽多的高樓大廈。沒有那麽多的汽車。沒有那麽多身材漂亮、臉蛋兒都長得差不多的網紅……那時候的人都穿着綠軍裝,戴着紅袖箍,每一個都像是有精神病一樣。他們打别人,有的時候還打自己人……俺們就覺得這個世界太危險了,于是就找了一個山洞,靜靜的修煉。等到俺們修煉完以後,才發現自己已經老了。俺們的肉身已經腐朽,隻剩下陰神了。俺們本來以爲自己已經死定了,卻發現這個人在召喚俺們,所以,俺們才來到了他的身體裏……你說這能怪俺們嗎?你說那天雷應該打俺們嗎,俺們究竟做錯了什麽了俺們的老娘啊!”
“你是說這個人?”許長生指着黃好強。
“對,就是他,是他召喚俺們才來的啊……”
奶奶的,老瘋子竟然傳了黃主任招引大仙兒的手段,怪不得說是旁門左道呢?
徐長生暗暗搖頭,又問道:“那你又爲什麽要帶着這些病人一起逃出來?還成立了什麽三鬥米教?你還知道全真派,正一教?”
“是老和尚恩人告訴俺們說,如果俺們以後遇到了全真派正一教的人,就要離他們遠一點,因爲這些牛鼻子都是不講道理的人…至于這些人,俺們就是覺得他們太可憐了,就像當年被關在鐵籠子裏的俺們一樣,所以俺們就帶着他們逃出來了。至于什麽三鬥米教那根本就不是俺們要成立的,是他們自己商量成立的。”
老狐狸拿眼瞅了瞅戲瘋子等精神病患者,一臉的委屈。
許長生看看戲瘋子等人,再看看老狐狸。怎麽看怎麽覺得這隻老狐狸有點兒缺心眼兒。
聽它這麽說,它還真沒做錯什麽……是黃好強主動招引人家。
至于三鬥米教,一個打小就被關進動物園的籠子裏,隻遇到過一個老和尚的小狐狸隻怕無論如何也是不會知道曆史上有過一個五鬥米教的。
戲瘋子倒是有可能,精神病人本來就是一陣糊塗,一陣明白,而且唱戲的人最愛講古,備不準就知道曆史上出過一個五鬥米教,他倒是幹脆,直接省了兩鬥……
老狐狸這個教主,做得還真是有點兒稀裏糊塗。
“嗯,要是這麽說,你還真沒什麽錯。”
許成生想了想道:“那這樣吧,你讓這些精神病人跟我們走。至于你嘛,就先放了黃好強。總這樣占着人的身體也不是回事兒啊。”
“俺們聽你的,這樣天雷就不會打俺們了吧?”
老狐狸雖然修成陰神,卻是涉世未深。在他眼裏,許長生是個開了道竅的高人,正是老和尚恩人口中可怕的人類。因此許長生怎麽說他就怎麽做,竟然沒有絲毫反抗之意。
“放心,你既然不是主動奪人軀體,而且知錯能改,天雷又怎麽會……”
許長生的話音未落,就聽空中轟隆隆一陣巨響,仿佛有無數個磨盤在天空拖動,一道厲閃打在窗外,映得夜色如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