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若幹年以後,名動華夏的許長生回憶起這天發生的事情,仍是萦繞心懷唏噓不已久久難忘。
葛老頭兒手太黑、下手太狠,當時可是害他足足昏迷了兩個多小時,據說他當時的心跳都降低到了每分鍾不足四十下,血壓更是高到了170,嚴重腦供血不足,意識幾乎全部喪失,若非他與茶棚精神病院素有淵源,跟醫生護士關系良好,說不定日後名震華夏的‘許大真人’就會被放棄治療、夭折在了這家市級精神病院中。
在無邊黑暗中醒來的許長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護士阿雪。
小丫頭正趴在他床邊,兩隻大眼睛紅紅地望着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抽動着鼻涕。見到他睜開眼,小丫頭激動的鼓起了兩個大大的鼻涕泡,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謝天謝地,老許你終于醒了。人家都擔心壞了,嗚嗚嗚......”
“不哭不哭,阿雪多漂亮啊,滿臉都是眼淚鼻涕的可不好看。”
許長生大爲感動:“還是你對我好,不枉我經常買零食給你吃。”
“嗚嗚嗚,都是我的錯,不該違反規定随便放你去探視病人......幸虧你沒事,不然我今年的獎金一定會被扣光的。”
“我擦,阿雪你這是哭我還是哭獎金呢?”
許長生愕然,社會太現實,連阿雪這麽可愛的小姑娘也是首先關心物質問題啊?
阿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幹眼淚,柔聲安慰道:“還有哪裏感覺不舒服麽?葛老爺子好兇哦,竟然把你打出去一米多遠,你頭疼不疼,可别是腦震蕩啊,說不定還會腦出血呢。”
“你就别咒我了,還腦出血......哎,被你這一說,還真是有些頭疼。”
被阿雪這一提醒,許長生的注意力頓時轉移到了頭部,隻覺兩眉間有一塊地方說不出的空洞,仿佛忽然沒有了骨肉筋血的阻隔,直接就連通了外界。
這種感覺說不出的奇怪,試着伸手去摸,卻發現皮肉完好,連半點傷疤都沒有,可就是一陣陣的抽痛,仿佛體内有什麽東西要從眉間沖出去,外界也有東西要沖進來一樣。
忙把注意力轉移開去,這種難受的感覺才減淡了些,試着伸動四肢軀體,倒是沒有什麽别的問題。
此時阿雪已經叫來了醫生,都是熟人,給許長生把了下脈,笑嘻嘻地道:“葛老頭兒這是第幾次對你動手了?以前是打屁~股蛋兒,這次改打腦袋了?我說許兒,早就提醒過你了,離這老頭兒遠點,你非不聽,以後要接受教訓啊。”
許長生歪頭看看他,笑道:“老張,我不是也勸過你麽?在哪兒做醫生都好,茶棚這地方離得越遠越好。你說你來了才幾年,好好一個醫學碩士都變成啥樣了?現在還背着家人在網上買原~味不?這是心理病,得治!”
就一句話,姓張的醫生和阿雪全都紅了臉,許長生嘿嘿笑着,坐起身子伸伸胳膊腿兒,确定沒啥大礙了,才脫了病号服要來自己的衣服換上,邊下床邊道:“沒人難爲葛老爺子吧?”
張醫生白他一眼:“他老人家不給醫院惹禍就謝天謝地了,誰敢難爲他?”
“也對,葛老爺子的幹兒子可是咱市著名的億萬富翁,給醫院捐贈的錢數都數不清,諒你們也不敢得罪他老人家。”
許長生微微點頭道:“那我就先走了,老張,你替我告訴廖院長一聲,等哪天我有時間了,再來找他談賠償問題。來探視病人卻被病人給打了,這要是傳出去,茶棚醫院的臉可都沒了啊......”
張醫生無力地道:“許兒,你又要敲詐勒~索咱們醫院?”
“廢話,這年頭兒瘋子越來越多,你們醫院多趁錢啊?好歹這裏也算我半個娘家,我就不能幫你們花差花差?”
這會兒額頭也不疼了,許長生感覺一身輕松,嘿嘿笑起來道:“再說了,咱這叫索賠,應當應分、合情合理合法,老張你還敢有意見?”
“行行行,我惹不起你成了吧許兒?放心,話我一定給廖院長帶到。”
“哎,這就對了,還得說老張你是個敞亮人。”
許長生哈哈笑着,大步走出門去。
許長生其實就是開個玩笑,怎麽說茶棚精神病院也算他半個娘家,廖學兵這個娘家人再怎麽不堪,也是個相熟的笑臉人,怎麽可能說揮巴掌就揮巴掌?
自從治好了抑郁症,許長生經常會有意識的嬉笑怒罵,尤其愛跟熟人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保持這種心态不說能長命百歲,至少可以降低再次犯病的機率。
這年頭兒病不起啊,老許家更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更是得不起抑郁症這種代表着精神病界先進消費力的富貴病。
許家的老宅就在楚都中心處的戶分山上,楚都有句話,‘窮北關、富南關,有錢的才住戶分山’,這說明許家祖上曾經富貴過。
不過從許長生爺爺這輩起便開始家道中落,他父親需許多年又是個楚都四關聞名的玩家,結婚後沒過幾年,挺大的家産就被敗了個七七八八,許長生的母親連氣帶累,在他上大學那年就撒手人寰了。
許長生的母親去世後,許多年這才收斂了些,開始正正經經過日子,家裏才算勉強做到收支平衡。可好日子沒過幾年,許長生就得了抑郁症,這也多虧了許多年神經夠大條,竟然硬生生撐了下來,若是換個普通人物,隻怕早就被他的病給拖垮了。
也就是四處求醫問藥的這些年,許長生和父親之間才算消除了隔閡,重拾起父子親情。
被葛無憂這麽一折騰,許長生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鍾,見到院牆外放着的雅馬哈250,就知道自己那位越是年老越風~騷、在戶分山老頭圈兒裏大名鼎鼎的父親已經回家了。
許多年在這許多年裏就沒怎麽安分過,年輕時除了不嫖,吃喝賭是樣樣精通。許長生的母親去世後他倒是戒了賭,也很少約上酒肉朋友去大吃大喝了,可最近幾年又愛上了摩托車,買不起哈雷就整了輛雅馬哈玩兒,經常自不量力地跟人家騎着大哈雷的飛車黨飙車,還見天兒的組織什麽自駕遊,現在已經是楚都戶外圈子中出名的老驢友了。
許長生不是沒引導過老爹從事些适合老年人的活動,都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下下棋打打牌養個花養個鳥的多好,做飛車黨成什麽話?
許多年倒也從善如流,可自打他混進戶分山老頭兒圈沒多久,就直接引發了兩次打架鬥毆事件;一次是下象棋輸紅了眼,直接拿棋盤給對面的老爺子開了瓢兒,一次是爲了争奪戶分山最漂亮拔尖兒的廣場舞大媽跟人鬥舞。你說鬥舞就鬥舞吧,他老人家非得上演全武行,把年輕時候練得半吊子八卦掌都用上了,出手就拍翻了仨老頭兒,涉嫌尋釁滋事。
要不是許長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幾個老頭兒和警察面前賣慘,許多年說不準就得蹲上幾年大牢,别人家是兒子坑爹,他是爹坑兒子......
許長生蹑手蹑腳走到大門外聽了聽,發現家裏沒有喧嘩吵鬧的聲音,就是他爹一個人在哼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的搖滾樂,這才松了口氣,今天老爹總算是沒給自己惹禍。
“小子,什麽時候學會溜門縫兒聽音了?還不快給老子滾進來!”
“哎,這就進來了,爸,我買了八個菜碼兒,今天咱們還是吃炸醬面怎麽樣?”
許長生暗挑大拇指,老爹這耳目真是靈敏,比很年輕人都強,好身闆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