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暮色便已至。采陌回過神來的時候,驚覺時間不早了。看了還在吹幹墨迹的小将軍,禮貌性的問:“小将軍可要留下用膳?”
她竟然看一個男子看了這麽長時間,采陌面皮不自覺的就有些熱了。
小将軍自然知道他寫字之時采陌一直安靜的陪在一旁看他,他喜歡這種甯靜平和,恍若他們已經做了很久的夫妻的感覺。
兩人在一起,即便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尴尬。
旁的女子一瞬不瞬的看他,隻會讓他産生想把人眼珠子挖出來的沖動。采陌麽,就恨不得采陌的目光黏在他身上才好。
絮兒表示,酒坊的丫鬟真的是越來越不好當了。掌櫃從品茗居回了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裏面,讓她守在外面,不許任何人進來。
然而她卻被突然出現的小将軍點了穴,眼看日落,天黑。
小将軍自打進了掌櫃的書房之後,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來。她心中焦急,擔心采陌出事。
天越來越黑,心也越來越沉。
在她焦灼的等待中,書房的門,終于開了。
采陌看到絮兒,對上絮兒又急又擔心的雙眼,才突然想起絮兒被她吩咐在了門外守着。
原本她以爲小将軍是引開了絮兒,這才進屋的。
可眼下絮兒卻站在走廊裏,看到了她,卻身體僵直的站在原地,沒有開口說話亦無行動,當即明白絮兒是被小将軍點穴了。
那她和小将軍在書房呆了那麽久,絮兒就一直在門口站了這麽久?
她趕緊上前給絮兒把穴道解了,對她道:“你先回去休息吧!”站了這麽久,身體肯定很累。
絮兒見采陌完好無損,知道小将軍沒有爲難他,略略松了一口氣。但想着因爲她的失職,所以才讓小将軍進了書房,當即心又提了起來,立馬就要下跪請罪。
采陌卻是将她扶起說:“你累了,先回去休息,旁的明日再說。”
她知道絮兒爲何要下跪,但絮兒根本就不是小将軍的對手,小将軍要進屋,她哪裏有辦法阻攔。
絮兒見小将軍還在,便垂眸愧疚的退下了。
采陌見小将軍這麽欺負她的人,此時有些不待見他。遂淡淡的道:“小将軍請。”
方才在書房内的溫馨感一掃而空。
小将軍揶揄的笑着道:“生氣了?”
“沒有。”采陌口是心非。
小将軍沒有戳破,擡腳往外面走。走出了幾步之外,蓦然回頭笑得分外好看的對采陌說:“改日在來找你。”
采陌嘴角無聲的抽了抽,她不需要他的找好麽。
在書房裏面,采陌問他可要留下用膳,他倒是想要留下用膳的,但奈何還有事情要處理。到采陌這裏來,都是擠的些時間出來。
送走小将軍後,采陌這才差人準備晚膳。她是巴不得小将軍趕緊離開的,她也還有事情要處理。
趁着廚房準備飯菜的時間,采陌回書房翻起了小将軍寫的東西,看小将軍有沒有寫一些誤導的消息。
剛剛她心中産生了雜念就已經不對了,她不能在繼續錯下去。
她仔仔細細的看了兩遍,沒有發現任何不妥後,這才拿了毛筆和宣紙,将小将軍寫的抄寫了一份,将她抄寫的那一份用盒子裝好。
趁着小己送飯菜過來的時候,把盒子交給了小己,小己将其放在食盒裏面,提了出去。
吃完飯之後,采陌易了容,換了衣服這才帶着小将軍給她的兩個丫鬟青竹和青雲二人去城西秦嬷嬷在的小院。
讓華勝郡主休養了幾天,該算的帳也到了時間清算了。
次日,同德五年的第一聲春雷想起。絮兒看着窗外的瓢潑大雨,臉上挂滿了愁緒:“掌櫃,雨勢有些大,還要出門嗎?”
絮兒昨夜睡得不安穩,今日一早就來采陌這邊伺候着了。她過來的時候天就有些陰沉,覺得今日會下雨。
果不然,在采陌快要起床之時就打起了響雷,下起了大雨。
采陌擡眸看了看窗外屋檐如瀑般滾落的雨水,兩條秀氣的柳葉眉微微一颦旋即就松開了。
一邊往盤起的發髻上仔細的插銀钗,一邊道:“要去,你讓小己好好準備,用完早膳就出門。”
這雨下得的确有些擾人,采陌心想華勝郡主倒是運氣不錯。
采陌用完早膳之後,雨勢慢慢的小了一些。然後就帶了絮兒和青竹青雲,讓小己套了馬車朝城西而去。
皓月城城西住的大部分都是些小商販或者一些子在達官顯貴家中當差之人所買的宅子。
華勝郡主把之前與她一同被帶去大理寺的大丫鬟二丫鬟發賣了之後。未名候夫人将她自己身邊兩個年輕仔細的丫鬟分給了華勝郡主,華勝郡主自己又從以前的三等丫鬟中提了四個看得順眼的。
今日在華勝郡主身邊伺候着她用早膳的,正是她提起來的四個丫鬟。
其中一個杏眼瓜子臉的,長得白白淨淨的丫鬟綠珠,想着昨天回家,在家附近看到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想着這話應該怎麽跟華勝郡主說才能既讓她處置了蝶兒,又不會遷怒她。她昨天回家看到的正是蝶兒,蝶兒曾經是華勝郡主身邊的二丫鬟。
雖然都是下人,但到底差着等級。
侯府裏面,大丫鬟瞧不起二丫鬟,二丫鬟又瞧不起三等丫鬟,三等丫鬟又瞧不起粗使丫鬟。
曾經她就遭到了蝶兒許多的刁難和白眼,後來她發現,她偷偷愛慕的男子竟然和蝶兒有奸情,那個時候她就對蝶兒的恨意加重了一分。
原本她是先尋個機會将蝶兒和陳平的奸情告訴華勝郡主的,奈何還沒有等她将二人的奸情說破。
華勝郡主就被大理寺帶走了,回來之後就要處置蝶兒,可蝶兒卻不見了。
她心中高興華勝郡主厭棄了蝶兒,也高興蝶兒從府中消失了。而她自己也一躍成爲了大丫鬟,還高蝶兒一等。
這些天她一直盡心盡力的伺候着華勝郡主,怕惹了華勝郡主生氣,将她也發賣了。
雖然華勝郡主脾氣不好,她伺候起來心驚膽戰,但隻要一出去府中的下人因着她是郡主身邊大丫鬟的緣故,态度都恭恭敬敬的。她便覺得,即使華勝郡主脾氣在不好,在難伺候,她都好妥帖的伺候着。
誰還沒有個脾氣呢,更何況是金尊玉貴的郡主,脾氣大點又有什麽?若是她有那麽高貴的身份,她也不會去給别人賠笑臉。
郡主那日剛回來就要處置蝶兒,許是蝶兒知道郡主不會放過她,竟然偷偷跑了。
現在她隻要跟華勝郡主說她知道蝶兒的下落,必定是大功一件。
但她害怕話沒有說好,被華勝郡主遷怒了。
華勝郡主生氣的時候,可不會官你是不是大丫鬟,都是她的出氣筒。
見華勝郡主早膳用得差不多了,她眼珠轉了轉。稍稍退離了華勝郡主身邊一些,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膝蓋骨和堅硬的地面撞在一起,發出砰的一聲。
跪的遠一些,即便是郡主要遷怒也隻會抓身旁的人了。
華勝郡主這兩天身子好了些,未名候夫人又送了她好些珠寶首飾,她的心情倒也還好。
大清早的,見綠珠下跪,好心情便被破壞了,不悅的皺眉。
丫鬟一般沒事是不會下跪的,除非犯了錯。
想到這些糟心的丫鬟有要惹自己生氣了,當即不悅的冷斥:“你做了什麽?”
綠珠見自己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被斥責的,有一瞬間的遲疑和推卻,當即就想磕頭告饒不說了。
但想着自己現在已然壞了華勝郡主的興緻,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便鼓起勇氣道:“啓禀郡主,奴婢昨日回家在路上見到了蝶兒。”
說完便害怕的伏在地上,顫抖着身子。
“什麽,那個賤人在哪裏?”華勝郡主聽到蝶兒二字的時候,蹭的一下站起身,沖到了綠珠跟前,雙手死死的抓住綠珠的肩膀問。
蝶兒跑了,她本就派了人去找,但這些天一直沒有消息。
她堂堂一位郡主,怎麽能忍受被一個卑賤的丫頭給出賣了,還被出賣得那麽徹底。
當着西哥哥的面,害得西哥哥對她動手。
一想到西哥哥徹底厭棄她了,她整個人就難受到不行。
其實她最初也沒有這麽喜歡西哥哥的,隻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在意西哥哥在意到不行了。
好像沒有了他,她就活不下去。
現在她聽到蝶兒的消息,她怎麽能不激動。
綠珠的雙肩,被華勝郡主尖利的指甲抓得生疼,但她不敢掙開。隻得強忍着疼痛道:“她就住在城西,我那天見到她之後跟着她走了一路,看到她進了城西的一處宅子。”
旁邊另一個一同綠珠一樣新提起來的三等丫鬟綠雲見綠竹給郡主提供了消息,恐華勝郡主後面寵愛綠珠壓過了她。
立馬殷勤的開口道:“郡主,那蝶兒太可惡了,郡主一定要去把她抓回來好好出口惡氣。”
其實這種私逃的丫鬟,哪裏用得着堂堂一個郡主親自去抓人。
華勝郡主原本也沒有想自己去抓人來着,本想吩咐小厮去抓就好了。但聽綠雲這麽一說,又覺得自己親自抓回來然後在處置,似乎要痛快一些。
當即對綠珠道:“你帶本郡主過去。”
綠珠聽得華勝郡主這麽說,才把心放回了肚子裏。想着剛剛綠雲突然開口說話的舉動,分明是她給郡主提供了消息,郡主定會對她高看一眼。
她那樣一打岔,郡主還來不及獎勵她的功勞,就被吸引開了注意力。
哼,這小蹄子也不是個省心的,她定要尋個機會讓郡主厭棄了她。待她領着郡主抓住了蝶兒,郡主定會獎勵她的。
以郡主的容貌和身份,定能嫁給好姑爺。她自問自己容貌還是不錯的,皆時若能怕得了床,混個姨娘當當,豈不美得很。
至于陳平那種有眼無珠的侍衛,到時候給她提鞋都不配。
隻怕到時候是連提鞋的命都沒有,侯爺那個時候隻帶了郡主出來,陳平在大理寺是死是活都還不知道呢。
綠珠心裏打着算盤,臉上卻殷勤的很。
未名侯夫人指派給華勝郡主兩個丫鬟中的一個,名爲綠峨的看着外面雨絲如柱,踟蹰的開口道:“郡主,現在外面還下着雨,不若等雨停了再去。”
她是有些不敢勸華勝郡主的,但她在未名侯夫人身邊呆了許久,大丫鬟的氣度還是有,縱然害怕,但到底擔心主子的身子。
華勝郡主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今日将将身子好些,能起床。若是出去受了風寒,着了涼,就不好了。
然而華勝郡主現在一心想要找蝶兒算賬,哪裏還聽得進去勸。
當即冷冷的瞥了綠峨一眼道:“你還想管本郡主不成,本郡主現在就要去。”
綠峨無奈,隻得閉口不再作聲。郡主以往雖然性子有些急躁,但好歹在人前還繃得住,能夠端出溫柔賢惠的樣子。
加之郡主自幼習武,所以夫人一直覺得急躁一些也不礙事。
但現在郡主的性子越發的暴戾了,都不是性子急不急的問題,而是如同一根炮仗,一點就着。
傷了自己,也波及了周圍的人。
郡主的變化,好像是從被皇上封了郡主之後開始的。綠峨深覺華勝郡主現在這種性子不妥,但她就是個奴才,能說什麽呢。
綠珠綠雲見綠峨被華勝郡主罵了,心裏一陣幸災樂禍。之前她們老覺得綠峨鼻子長在天上,說她們這裏規矩不對,那裏規矩不好的。
如今還不是被罵了。
華勝郡主帶着一群丫鬟婆子和小厮浩浩蕩蕩的出了門,朝綠珠說的位于城西的院子而去。
綠峨沒有跟去,而是憂心忡忡的去同未名侯夫人禀報華勝郡主出門的事情,包括華勝郡主出門的原因也都說了。
若是不過來說,郡主出了什麽問題,就是要了她的命也不夠賠的。她的家人都在府上當值,屆時夫人在刁難她的家人,綠峨想都不敢往後面想。
未名侯夫人聽聞華勝郡主身子剛好就冒雨出了府,擔心得要命。不問青紅皂白就直斥綠峨爲什麽不攔着。
待綠峨所請緣由之後,她松了口氣道:“罷了,讓她去出了這口惡氣吧!”莫說華勝郡主如何痛恨蝶兒,就是她也恨不得扒了蝶兒的皮,抽了蝶兒的筋。
若不是她指控女兒,女兒又拒不承認,哪裏會被關進牢房,損了名聲。
好在皇上昏庸,腦子不醒事。
若是個腦子清明的,雖然會看在侯爺的面子上讓大理寺放了女兒,但定然會将女兒的封号給剝奪了。
未名侯夫人從來沒有哪一刻,如此慶幸皇上昏聩的好。
本書由潇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筆趣閣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