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山風吹來,楊叢義感覺有些冷,醒來發現火堆已經快熄滅,便起身添加些木柴,重新把篝火引燃。
衆人入夢,冷得縮成一團,大火燃起,他們睡得更香了。
楊叢義坐在火堆邊,已經沒有睡意。聽着其他人夢中自語,他想起了從前的時光。
火堆噼裏啪啦的燒着,擡頭看看半空中的明月,又看看火堆,一時之間覺得更加孤獨。
忽然一聲低沉的野獸叫聲傳入耳中,打斷他的思緒。
靜夜無事,仔細回味那叫聲之後,楊叢義瞬間緊張起來。因爲他發現那叫聲不是來自普通野獸,是發自狼喉。
狼嚎聲就在附近,這裏火光惹眼,定然是發現獵物,于是呼叫同伴。
深山裏餓狼成群,又是初春時節缺乏食物,一旦被盯上,肯定兇多吉少,想要擺脫它們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楊叢義俯身悄悄來到崖邊,借着月光向崖下望去,一望之下,大吃一驚。
隻見崖下樹影斑駁,林中靜悄悄的蹲了一群狼,若不是個個眼泛綠光盯着上面,根本就發現不了到它們。楊叢義心中駭然,要是他們沒找到這個高台,現在已經成爲餓狼的腹中食。
野外遭遇狼群,特别是在夜晚,若非運氣極好,幾乎沒有逃命的機會,隻能說他們很幸運,楊叢義暗暗爲衆人捏了一把汗。
楊叢義悄悄地觀察着狼群,雖然離得不遠,在樹蔭下并不能數清楚它們有多少,在明處的約有二十來匹,隐藏在黑暗裏的無法估計。并且剛剛那聲狼嚎不是出自崖下靜悄悄埋伏的群狼,可能是聞訊趕來的其他狼在尋呼聯絡,不知道後續還有多少。
仔細觀察狼群之後,他并沒有發現它們的頭領,不知道它藏身何處,悄悄指揮這一場埋伏與圍剿。這群狼中的每一匹狼都靜坐不動,像泥塑的一般,可見它們紀律嚴明的程度,狼群頭領的領導能力絕非尋常。
山風忽來,火光一閃,将楊叢義隐藏在黑暗中的臉照得清晰可見。崖下狼群頓時一陣騷動,坐在前排的三匹狼幾乎同時站起來,望着高台躍躍欲試。黑暗裏傳出一聲低吼,頭領發話了,狼群瞬間恢複平靜,站起來的那三匹狼也重新坐下去。
楊叢義趕緊将高台周邊檢查一遍,确定狼群無法借力跳上來之後,才稍稍放心。他坐在火堆旁,全無睡意,而其他人依然在睡夢裏,就算此時叫醒他們也于事無補,就讓他們繼續休息,養足精神等待天亮之後再想辦法,他更希望狼群會在天亮以後散去。
狼很兇狠狡猾,還沒見過真正的狼之前他就知道。凡是被狼群圍困的人幾乎沒有存活的可能,隻要頭領活着它們會不死不休,直到頭領死去,狼群渙散,或者獵物被它們殺死,二者不能共存。
楊叢義看看放在一邊的弓箭,也許他們的一線生機便在這些箭上,如果運氣好,能殺死狼群頭領,讓狼群自動散去,他們便能逃脫圍困。否則在這高台上沒吃沒喝,用不了幾天都會渴死餓死。雖然回去運送物資的小隊,這兩天就會進山,但就算他們送來口糧,狼群不散去,他們就會最先被狼群吃掉,到最後衆人還是逃不脫一個死字。
問題的關鍵便在這些弓箭上,但願上天能保佑他們能殺死群狼頭領,大家一起逃過劫難。一年多沒摸過弓箭,楊叢義不知道他的箭法還是不是精準,一切隻能等天亮再說。
四周一片寂靜,不知坐了多久,楊叢義沒有絲毫瞌睡居然也閉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黎明,天邊出現魚肚白。
楊叢義想起高台下的狼群,起身向一望,那群餓狼已不知道蹤影,他心中一輕。但随即又想到,狼生性狡詐多謀,遇到了獵物怎麽會輕易放棄?它們上不來這個高台,肯定後撤埋伏在其他地方,等着他們下去。
天逐漸亮了,衆人陸續醒來。
站在高台邊,楊叢義聽張彪問道,“楊哥,看什麽呢,過了這座山,往前走就是。”
楊叢義道,“今天我們不走了,回去帶口糧的兄弟,這兩天應該要來,我們就在這兒等他們。”
張彪道,“空着肚子确實沒法爬山,那就等他們送吃的來。”
“楊哥,喝水嗎,再不喝可就沒了。”有人問道。
楊叢義猛然想到,狼群離開也許就是因爲它們知道山頂上沒水,高台上的人肯定會下山找水,它們隻要在有水的地方等着就行,或者就在離高台不遠的地方藏着,一旦他們下了高台就再無依托。
“留些水,下面有狼群。”他回過身淡淡的說道。
“狼群?”衆人一驚,紛紛到高台邊去看,結果下面什麽都沒有。
“哪有狼?連狼毛都沒看到。楊哥你是不是看錯了。”
“是啊,一點動靜都沒,你開玩笑吧,楊哥。”
衆人什麽都看不到,自然不信。雖然深山野獸多,但也不可能他們剛進山一天就被盯上,要是這樣,那山裏的野獸也太多了,鳳凰村的人隻要學會打獵,何至于會有人餓死。
楊叢義拿起一把弓試試力量,道,“你們别不信,它們就藏在不遠處,有三四十,就等着我們下去送死。”接着把昨晚看到的情況跟衆人細說了一遍。
衆人雖然還是不敢相信,但見楊叢義說的認真,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有人便選擇了相信。
于是就有人問道,“要是下面有狼,我們下去是死,躲在上面也是死,咋辦?”
“怕什麽,就是有狼昨晚也走了,它們能守我們幾天,何況我們手裏有刀,還怕一群畜生不成?沒什麽好怕,有狼來就跟它們幹,殺它們正好吃肉,這輩子狗肉吃了不少,就沒吃過狼肉。”
“你就吹吧,你是沒見過狼,不知道它們的厲害,還想吃它們的肉,你給它們吃倒很有可能。”
“先别吵,聽楊哥咋說。”張彪在這幫捕快裏年紀稍大,也算見多識廣,雖然對知縣大人讓楊叢義統領大家,有些想不通,但通過一路觀察楊叢義言行,發現他并不是什麽都不懂,相反有些事情處理的比他這個做了八年的老捕快都好,因此也就不再那麽反感。
楊叢義道,“不瞞大家,我以前在山裏打過獵,大家可能都知道,作爲一個獵人,首先要懂得隐藏自己,狼也是獵人,但它們跟高明的獵人相比還有差距,因爲高明的獵人懂得隐藏身上的殺氣,但是狼就不會。你們聽聽山裏有沒有鳥叫聲?這麽大的山,這麽大的林子,鳥雀何止千百,一大早聽不到一聲鳥叫,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隻有一種解釋,有猛獸過來吓走了附近山林裏的鳥雀,能讓天上的鳥雀都吓走的,除了百獸之王,就是饑餓的狼群。老虎向來是光明正大,遇到獵物就撲上來,不會躲躲藏藏,現在我們什麽都看不到,很明顯就是狼群還在附近。”
衆人一陣騷動,好像是有那麽一些道理,但也不能憑聽不到鳥叫聲就被吓得不敢動,這可不符合他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行事作風。
張彪站出來道,“我覺得楊哥說的有理,昨天一路鳥叫,吵得耳朵都要聾,現在倒清淨了,太反常,這林子裏真有危險的東西,大家先不要動。”
都是年輕人,自然就有人不信邪,道,“我們沒吃沒喝,等太陽一出來,就得被曬死,呆在這兒就是等死,不如下去,真有狼就殺狼吃肉,沒狼也好找點水喝。”
楊叢義道,“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陳知縣讓我把大家帶出來,我就得把你們一個不少的帶回去。下面林子裏藏了多少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沒有人可以逃脫狼群追捕,特别是餓瘋了的狼,大家都不能下這個高台,一旦下去就回不來了。”
馮林問道,“那我們怎麽辦,不能在這兒等死啊。”
楊叢義道,“你說的對,我們不能等死,何況回去的人,馬上就要回來,要是我們不把這狼群驅離,他們不但進不來,還得先被狼給吃掉。”
馮林道,“楊哥一定想到好辦法了,我們該怎麽做?”
楊叢義拿起手裏的弓,道,“把狼群的頭狼引出來,殺了它。狼群一旦失去了頭領,再多的狼也是一盤散沙,到時候我們就不必再怕它們。你們有誰打過獵,射箭準?”
衆人默不作聲,要是真有狼,躲都來不及,誰願意去殺狼群頭領,那不是找死嗎?
張彪拿起一張弓,道,“我去,殺個狼而已,不用多費事。”
楊叢義搖頭道,“你們想錯了,我們不能進林子。進了樹林就是狼的地盤,我們鬥不過。這下面有一片空地,要把它們引到這兒來,隻要它們出來就沒法再藏,離這麽近,大家不會打獵也能射死它們。”
張彪恍然悟道,“楊哥的意思是要人下去把狼引出來?”
有人道,“下去的人不是很危險?要是它們一下子全都撲過來,那就死定了。”
楊叢義點頭道,“需要一個身手敏捷的人,看到狼出來就得馬上爬上高台,不然等狼靠近就很危險。”
張彪喊道,“猴子,你下去。”
一瘦小之人後退道,“彪哥,我身上沒肉,就算被狼看到,它們也不會過來,這不是白費力氣嗎,還是讓其他人下去吧。”
“李二牛,你去。”
“彪哥,我這麽笨,下去容易上來難,昨晚我就是最後一個上來,讓我下去不是送死?”
“虎子,你不是叫虎嗎,昨天還在吹什麽百獸之王衆妖避讓,你下去,把狼趕走。”
“彪哥,我隻是說說而已,當不得真。我爹非要給起這個名兒,又不是我自己叫的,你就别難爲我了。”
“都是他娘的膽小鬼,一有事就知道推三阻四,不下去都得死在這兒。”張彪怒罵起來,這幫人以前可都是他在帶。
楊叢義道,“張捕頭别激動,大家沒打過獵,沒見過狼,害怕也在所難免,我下去,你們留在上面。”
張彪急道,“楊哥,這怎麽行,你不能去冒險,換其他人下去。”
楊叢義撿起地上的繩索,笑道,“不用擔心我,你們在上面看得遠,看到有狼出來就馬上提醒我,拉我上來就行。”
張彪拉住繩子,道,“我去吧,憑我這一身力氣,幾隻小狼也不能把我咋樣。”
楊叢義制止道,“我是下去引它們出來,不是跟它們肉搏。它們蹲守了一夜,現在是它們最弱的時候,必須要抓住機會。我打過獵,隻要你們在上面及時拉我一把,就沒有危險。”說着他把繩索的一頭綁在左手腕。
張彪看着楊叢義臉上堅毅神情,緊緊抓住繩索另外一頭,道,“楊哥,你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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