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雖然玄妙,可那畢竟是做夢,但如今的地圖卻是硬生生擠進腦袋裏,都是突如其來,兩者卻有很大不同。
可不論怎麽說,兩者之間必然有關聯。
要想弄清楚這個問題,也許還得從方才腦海中那個清晰而突兀的聲音查起。
楊叢義一想方才那份地圖,它便浮現在腦中,可那個聲音卻不見蹤迹。
然而,但當他閉上眼睛,集中精力調出地圖之後,那個聲音忽然再次響了起來:“一号星球地圖系統覺醒,是否啓動?”
楊叢義已經有了心裏準備,不像第一次聽到時那般震驚,他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想是否回複的問題。
“一号星球地圖系統覺醒,是否啓動?”片刻之後,那個聲音再次提問。
他沒有理會,将精力集中于腦中地圖上的一座城市,開封。
随着注意力的集中,地圖上的開封城逐漸擴大,從一點變成一座可以看見輪廓的城池,但也僅限于輪廓,看不清護城河、看不清街道,更看不清城内屋舍,一切都是模糊的,更當初地圖拼成時那種細節清晰的模樣不可同日而語,其中的差距就像一個近視一千度的人,戴了近視眼鏡和沒帶眼鏡的差别。
當他進一步集中精力,想看個清楚之時,腦中那個幾次響起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号星球地圖系統尚未啓動,不能訪問。”
雖有準備,楊叢義還是吃了一驚,腦子裏的這個東西,知道他在想什麽!
一驚之下,他瞬間睜開眼睛,營帳内的事物入眼,腦子裏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包括那份地圖和那個聲音。
它能知道他在想什麽,它到底是什麽東西?
楊叢義不敢深想,也想不清楚,或許還是跟當初那個夢境有莫大的關系,但現在不是探究這個問題的時候。
他深呼吸幾口,平靜下來,驅散腦内雜亂的東西,開始考慮破敵之事。
“來人!”
楊叢義一聲招呼,營帳外的近衛迅速入帳。
不等他下令,那近衛馬上禀報:“大人,江中來報,敵軍又在渡口準備,預計今天還會渡江!”
“什麽時候的事?”敵軍要嘗試渡江,楊叢義并不感覺意外,但還是随口一問。
“一個時辰之前。”近衛回道。
一個時辰?
“我回來多久了?”楊叢義大感意外,雖然方才打坐入定,不知過去多少時間,但想來也不會太久,一個時辰超過了他的預期。
“大人回營兩個時辰了,現在已經過了午時。”
近衛看着楊叢義,滿臉疑惑,難道大人在帳中睡覺不成?敵人都要渡江了,大人還能安睡,當真與衆不同!
“午時已過?”楊叢義騰然起身,急忙快步跑出營帳。
天空中的太陽确實已經稍稍偏西了,此時應當已經是未時。
“可以最新軍情?”楊叢義急忙發問。
“一個時辰前江中傳來消息,說敵軍準備渡江,此後就沒有新消息傳來。”近衛趕緊回道。
沒有道理,若是一個時辰前敵軍就準備渡江,那麽現在敵船應當已經出動,不可能沒有消息,要麽薛望出現意外,要麽敵軍渡江計劃有變動。
一念及此,楊叢義帶上近衛直奔渡口高處,擡眼遠望。
隻見精武軍、揚武軍和兩支協防水軍戰船已經在江中布下赤陣,一前一後,一逆一順,往複運行。
而更遠處,卻不見有敵方船隻靠近。
正覺奇怪間,一艘車船橫穿赤陣中心,向渡口駛來,正是回來禀報最新軍情的船隻。
楊叢義帶着近衛馬上下了高處,來到渡口等待車船靠岸。
“大人,敵軍船隻全部退回江岸,放棄渡江!”車船上跳下一名隊将,徑直上前禀報。
“怎麽回事,說清楚。”楊叢義眉頭微皺,頓感意外。
那名隊将回道:“半個時辰前,幾百艘敵船原本已經離岸,排成隊形準備渡江,誰知他們剛剛離岸不到百丈,忽然之間又全部退了回去,似乎已經放棄渡江。具體情況,還在探查,不久之後就會有消息帶回來。”
“好,去吧。”楊叢義揮了揮手,轉身望向寬廣的江面,赤陣依然在運行。
那名隊将随即登船,指揮士兵駕着車船迅速駛回江中,繼續去打探消息。
在江岸觀望小半個時辰之後,江中巡視瓜洲渡敵營的戰船再次送回軍情:敵軍今天确實已經放棄渡江,所有敵船都已回到瓜洲渡,隻在江邊訓練。
薛望探知的軍情雖然如此,但楊叢義不敢大意。敵軍也不是不會使用計謀的粗人莽夫,如果他們大張旗鼓準備渡江,而後故意放棄,就是等鎮江水軍掉以輕心之後,再突然渡江,匆忙之間,鎮江水軍能擋得住嗎?
赤陣沒有撤銷,一直在運行之中,一是監視,一是預防,還有部分威懾敵軍的意味。
如果敵軍真想突然襲擊,他們想要來到鎮江渡口,就先得突破赤陣防禦,昨天他們見識過赤陣的威力,如果不怕船毀人亡,倒可以試試。
太陽西斜,天色漸晚,用不了多久,天就會黑了,敵船即使想突然襲擊,也不可能選在傍晚。
别看長江寬廣,一旦夜幕降臨,船在江中不辨遠近,不辨方向,很容易發生碰撞,到時候别說渡江,能不能順利靠岸,能不能掉頭回去都是問題。如果夜晚在江心發生碰撞的船隻太多,它們很可能就要被困在江心,随波逐流,若等天亮,早已不知漂流了多少裏,擱淺在何處。
渡口旗幟招展,江中運行的赤陣很快撤銷,一一返回江岸。
當晚,楊叢義以前軍都統制之名,召集前軍各軍統制官于精武軍營議事。
“諸位,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精武軍統制楊叢義,今天上午領命受前軍都統制之職,負責布置鎮江第一道防務!”楊叢義說着将楊存中交給他的将令一舉,以示令出有憑。
一衆統制官原本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氣,因爲楊叢義的年齡和軍中資曆都跟他們沒法比,雖然僥幸赢了幾場,但又能怎麽樣,他能擊敗對面五六十萬敵軍嗎?
此時一見将令,急忙起身,不得不擡手抱拳稱道:“末将見過都統制大人!”
“諸位請坐!”楊叢義擡手示意,而後道:“今天上午,原殿前司都指揮使、禦營宿衛使、同安郡王楊存中楊大人,受皇上和朝廷差遣,臨危受命來鎮江主持防務,抵禦金人。由于敵軍壓境,随時都有可能渡江,江防之事離不開諸位,所以郡王就沒有召集諸位去帥府議事,由我代郡王向諸位傳達郡王的命令。郡王的命令隻有一個,不惜代價,阻止敵軍渡江!”
“楊大人,阻止敵軍渡江,由你們水軍就夠了,用不上我們吧?”有統制官問道,聽那語氣頗有揶揄之意。
楊叢義聽在耳中,并沒有立即反駁,而是說道:“敵軍五十萬,就在長江對面,距離我們隻有四五裏距離,若不是這條長江,喝杯茶的時間,敵人催馬就能趕到我們跟前,而鎮江距離臨安也隻有不到三百裏,一旦敵軍渡過長江,一天一夜就能催馬殺到臨安城下,鎮江有多少守軍,對面有多少敵軍,我不說,諸位也都知道。在懸殊的實力面前,如果誰以爲隻憑自己就能擋住敵軍,甚至擊敗敵軍,那就是癡人說夢,異想天開!水軍先前獲得的一場小勝,那不過是欺負敵軍不識水性,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今敵軍天天在江邊練兵,再想在江中戰勝他們,越來越不可能。諸位估計也聽說,就在昨天,敵軍忽然以船隻分散渡江之計,從十幾裏長的江段直撲過來,雖然水軍竭力攔截,但仍然有很多敵船接近了我們駐防的江岸。諸位想一想,如果昨天不是隻有兩三百艘敵船,而是上千艘船,鎮江江防如今還在嗎?”
一番話說完,營内寂靜無聲。
“鎮江防禦絕對不隻是水軍的事,水軍隻是整個鎮江防禦的第一道防線,防線在江中,一旦江中守不住,江岸的第二道防線就必須守住。如果諸位率軍駐守的江岸防線也丢了,敵軍必将大舉渡江而來,五十萬敵軍登陸鎮江,鎮江還守得住嗎?鎮江守不住,臨安還能守嗎?我們拿的是朝廷的響錢,吃的是百姓的祿米,當此之時,除了拼盡全力守住鎮江防線,别無他途!有些将士的家在江北,已經被敵軍占據,有些将士的家在江南,一旦鎮江丢掉,也難逃厄運,要奪回家園,守護故土,就不能有任何私心!我希望從此時起,諸位不要再有置身事外之心,敵軍來犯,我沒有選擇,你們沒有選擇,我們的父母親眷更沒有選擇!我們隻有拿起武器,殊死抗擊到底!如果不能齊心協力守住鎮江,那麽趕走敵人,奪回家園,就是妄想!”
楊叢義說完,掃視一衆統制官,見他們臉上神色有些許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