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陣幾十丈外的敵船,全都望着遠處升騰的黑煙,那艘戰船結局如何,他們完全能夠想象,黃金重要還是命重要,這個問題馬上出現在每一個人心裏。
毫無疑問,命比黃金重要,這次掙不到黃金,下次再掙也行,但命隻有一條,今天丢了,明天絕對不會再活過來。
很快,他們做出了選擇。
赤陣外的近百艘敵船紛紛後退。
三十丈.四十丈.五十丈.六十丈.
赤陣守護的江中防線,安全了。
但赤陣并沒有停止運行,前陣依然逆水而行,後陣順江而下,直行六裏,轉向掉頭,六裏江段,被守護的固若金湯,沒有任何敵船膽敢靠近。
七八十丈外,敵船按兵不動。
至此,這個江段的渡江敵軍宣告渡江失敗。
但其他江段的戰鬥卻十分激烈、慘烈,許多戰船爲擋住沖來的敵船,迎船相撞,兩敗俱傷,也有敵船幸運的沖破了一次次攔截,靠近江岸。
楊叢義站在鎮江渡口高處,見赤陣完全将敵船攔在江心之外,便不再繼續關注。
煞費苦心想出來的陣型,對敵之時果然是有用的,但也不是無法破解,沒有死穴,敵人現在想不到,不代表他們回去之後想不到,也許這種陣型隻能促效這一次。
要想擋住敵軍下次進攻,看來得趕緊改進這個陣型,讓蘇仲、潘誠他們抓緊訓練,不然再讓他們堅守江中防線,就是強人所難,将他們至于險地。
楊叢義望了望其他江段的戰船,隻見各處戰場混亂,大宋戰船與敵船糾纏不清,勝負難分。
稍稍看了一會兒,便回到營中,細想赤陣變招、變陣之法,以應付之後可能面臨的被動局面。
鎮江各江段經過近一個時辰的纏鬥之後,敵船能退走的退走,沒有退走的幾乎都是跟大宋戰船同歸于盡,沉入江底。
傍晚,今日戰報傳遞各軍知悉。
戰報說,敵軍此次三百餘艘船隻突然渡江襲來,經過鎮江守軍英勇抗擊,擊毀敵船一十三艘,最終拒三百餘敵船于江岸之外,成功守住了江防,粉碎敵軍此次渡江企圖!
這份從帥府傳出來的戰報,當晚就送達鎮江各軍。
又一場勝利,各軍士氣爲之一振。
但據楊叢義親眼所見,還是有敵船靠近了江岸,隻是無法登陸,不得不退走而已,所以這份通傳全軍的戰報,隻是報喜不報憂,并不是真實戰況的反應。
就在鎮江守軍大肆宣揚此戰勝利之時,對面的瓜洲渡也在獎勵今天參與渡江的将士,用的是真金白銀。
當完顔元宜親自向完顔亮彙報此次渡江的結果之後,完顔亮大喜,當即命令近衛擡出黃金,作爲額外獎勵,還拿出了一箱白銀。
因爲完顔元宜告訴他,此次渡江共二百五十艘船,損失六艘,其餘船隻與宋軍戰船在江中交戰數個時辰,沒有太大損傷,明天還能再戰。這次嘗試分散渡江,有六十七艘船成功沖破宋軍攔截,抵達對岸,除一艘擱淺外,另外六十六艘船全部返回渡口,還擊毀對方十二艘船,可見皇上提出的分散渡江方法有效可行。
随後完顔元宜就把完顔亮提出的分散渡江方法大吹特吹一番,聽的完顔亮十分高興,毫不吝啬的賞賜黃金給成功渡江的勇士,賞賜白銀給安然返回的将士。
賞賜完畢,完顔亮大手一揮,當即下令,明日出動三百艘船,繼續分散渡江,以戰代練!
完顔元宜欣然領命,帶着賞賜的黃金和白銀離開龜山寺行營。
通過今日渡江一戰,完顔元宜也對分散渡江的想法有了不少信心,若是早這樣渡江,當初在和州就不會敗的那麽慘,甚至早就渡過長江,打到臨安了。
完顔元宜回到軍營,将九成黃金收了起來,其餘的兌換成銅錢,按承諾分給各船将士作爲獎勵。
這次渡江雖然達到了目的,但還是暴露出不少問題,根據一些渡江将官的反饋,他便開始籌劃明天要怎麽渡江的問題。
思考、斟酌很久之後,得出一個結論,分散渡江的方法得适當改進。
分散不是全散,應該是三船一團,或是五船一團,發起渡江之時,船隊在整個江段分成數百個小隊,渡江之時就能大幅降低宋軍用飛彈攻擊的損失,同時小隊之内統一指揮,就能用精悍的狼群戰術圍殺落單的宋軍船隻,這樣一來,明天渡江必然能取得不敢想象的戰果!
第二天清晨,完顔元宜便早早的召集将官,重新布置修改後的渡江戰術,并下令将要渡江的船隻必須在兩個時辰内分隊完畢,并演練隊形,正午,準時開始渡江。
在鎮江,經曆昨天一場纏鬥之後,與步兵不同,各路水軍的士氣稍稍有些低沉,因爲昨天那場戰鬥他們自己并不覺得自己獲勝了,要說原因,一是沒有取得想要的戰果,二是敵軍船隻靠岸了,雖然距離岸邊隻有一兩丈敵船自己退走,但敵軍突破了他們在長江裏的防線。
精武軍、揚武軍和兩支協防水軍,之前已經大勝過一場,至于昨天的戰鬥,隻是一開始的時候緊張,沒過多久就如同平常訓練一般,沒有什麽難度,因爲最終敵船全部退走,他們沒有取得更大的戰果,心裏不是很高興。
但不高興是不高興,訓練、備戰、巡視,一樣還要進行,在清晨,入江訓練之前,楊叢義找來一衆将官,把赤陣一些可以操作的變陣方式方法告訴他們,讓他們馬上開始訓練,以應付敵軍可能的渡江戰術調整和變動。
就在精武軍、揚武軍和協防水軍入江訓練之後不久,帥府一個命令傳到精武軍營,讓楊叢義馬上進城。
接到命令,楊叢義并不感覺奇怪,立即動身入城。
昨天虞允文就說過,行營來的江淮巡慰使今天就到鎮江,此時傳令,應該是巡慰使到了,傳令召見鎮江各軍統制官。
進了帥府之後,楊叢義被衛兵帶進一間不大的廳堂,廳内空無一人,他正待發問,那衛兵卻讓他安心等候。
少時,門口傳來腳步聲,楊叢義扭頭一看,卻見門口出現三個人,一個虞允文,另外兩個也不是陌生人。
楊叢義心下一驚,急忙上前見禮,口中躬身道:“末将楊叢義,見過郡王殿下!見過楊國公!”
誰知話音剛落,便聽虞允文糾正道:“楊将軍錯了,這是建王殿下,這是同安郡王!”
楊叢義一聽此話,急忙再行一遍禮:“末将見過建王殿下,見過楊郡王!末将久不在臨安,孤陋寡聞,還望贖罪!”
“将軍就該盯着戰場,其餘的事不過問最好,何罪之有。”
來人正是楊存中和皇子趙玮,而趙玮正是選爲皇子改名之前的普安郡王趙瑗。
“多謝郡王!”楊叢義禮畢,正身。
趙玮、楊存中、虞允文先後在廳内坐下,楊叢義一人站在廳中。
“楊叢義,聽說皂角林、太平渡、瓜洲渡三場大勝都是你親自參與、力主促成?”坐定之後,楊存中問道。
“末将不敢居功!皂角林之戰其實是劉大帥提前策劃,末将恰逢其會,參與其中而已。至于馳援建康、太平,确實是末将的注意,當時從瓜洲大營撤離時,聽說敵軍在和州聚兵五十萬,心想建康比較危險,便請命領兵去支援,不想剛好趕上敵軍在太平渡渡江,打退渡江敵軍之後,整個太平州守軍實力不足以抵擋敵軍進攻,末将就跟虞大人商量,用計将敵軍船隻全部擊毀在江裏,使敵軍失去渡江能力。至于瓜洲渡這一場,是末将看到鎮江局勢危險,臨時起意,想給敵軍一個下馬威,打消他們随随便便就渡江的念頭,也是想通過一次勝利,提振鎮江守軍的士氣,共守鎮江不失。”楊叢義簡單解釋一番,表明自己的心迹的同時,并沒有刻意吹噓自己。
楊存中笑道:“楊叢義,十年不見,你還是這麽謙虛謹慎。很好,看來當初我看沒有看錯你。”
“多謝郡王栽培!”楊叢義擡手道謝。
“敵軍陳兵瓜洲,鎮江局勢關于大宋安危,而劉大帥卧病不起,朝廷命我北上,主持鎮江府防務。今日召你來,一是多年不見,特意叫你來見一見,二是給你更重的職責。楊叢義聽令!”楊存中無心叙舊,直奔正事。
“末将在!”楊叢義擡手待命。
“即日起,任你爲鎮江前軍都統制,統領前軍各部兩萬人,堅守鎮江第一道防線!”
“末将接令,誓守鎮江防線不失!”
“你之前所領各軍,歸入鎮江前軍,仍然歸你統領。”
“是!”
楊存中說完,趙玮接道:“本王受命擔任江淮巡慰使,就是來慰問堅守鎮江前線的将士,特别是敢打仗、能打仗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