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之間得到的資料顯示,楊叢義不是軍人,他之前一直在臨安爲官,任回易處正使,負責海外貿易,而他率領的這支軍隊也不是什麽禁軍正規軍,隻是保護海外回易船隊的護衛隊,由于常年穿行在海上,個個都精通水性,似乎有翻江倒海之能,不論多大多小的船隻,在他們手裏就能任由他們擺弄,也許是因爲經常在海上遇到打劫的海盜,他們的水戰能力十分突出,實戰經驗很豐富,比正規水軍還要厲害。
臣下交給完顔亮的資料有結論,楊叢義并不是戰神,甚至也并不是軍人,他手裏隻不過是有一支精通水性、精通水戰的護衛隊而已,人數也隻有三千人,并且這幾次戰鬥也不是他策劃指揮的,皂角林之戰是劉锜親自策劃安排的,太平州水戰是一個名叫虞允文的都督府參贊策劃的,隻有數天前這場水戰是他自己策劃指揮,因此楊叢義不足爲慮,他的人不多,他也不是征戰疆場的軍人。
完顔亮看着手裏的資料,臉色陰沉如水。
他想要的信息,臣下遞上來的資料裏面少之又少,楊叢義的出生、經曆、家世、年齡、籍貫等,一樣都沒有,甚至連他是如何來到鎮江、揚州的都沒有,這樣的資料怎能讓他滿意?
憤怒之下,負責此事的官員直接就地罷免,而後另指一人,命他三日必須搜集到他想要的信息,如若不然,提頭來見!
被指的官員如何敢推脫,隻能接令,可他心裏是不太服氣的。
在他看來,這個楊叢義并不是名人,不是身經百戰的将軍,也不是宋國朝中大臣,隻不過剛好參與了三場戰鬥,就讓完顔亮憂心忡忡,疑神疑鬼,想來完顔亮應該是對渡過長江沒有信心了,因此才借機尋找借口,找出一個強大的如同鬼神一般的對手,而後順理成章的打消渡江的念頭,就此罷兵休戰,不然怎麽說服帶來的幾十萬大軍北返?
他雖然覺得完顔亮就是這麽想的,但命令卻不得不去執行,既然猜中了心意,那就一定要給完顔亮和金國幾十萬大軍找出一個可怕的對手來,給他們一個退兵的理由。
完顔雍在遼陽政變,完顔亮嘴裏說着不在意,可他卻禁止任何人議論完顔雍,說明他心裏是害怕的,害怕完顔雍在後方奪取了他的皇位,和州渡江失敗後,信心大失,也許那時就有退意,隻不過是不甘心而已。如今來到揚州,又目睹一場慘敗,或許已經決定要退兵北返,先收拾掉完顔雍,穩固後方再說,而楊叢義的出現就是一個最好的退兵理由,一個鬼神一樣的對手,怎麽赢?當然不能硬拼,不然不是拿普通将士的性命不當命嗎?
完顔亮要找一個合适的、又能體現出他仁義的退兵理由,那麽制造一個鬼神一般不可戰勝的對手,是可以說得過去的。
推測清楚完顔亮的心意,被迫受命搜集楊叢義信息的大臣心裏有數了,給完顔亮的信息不能太假,當然也不可能全真,要在事實的基礎上進行一番改編才成,而要從敵對的宋國得到楊叢義的信息并不容易,不過隻要有黃金,一切都不成問題。
首先他拿出二百兩黃金找到一個頭腦靈活的漢人低級軍官,讓他以平民身份,混入悄悄渡江的百姓中,進入鎮江城,而後用黃金收買能接近楊叢義的人,從其口中探知關于楊叢義的消息,或伺機潛入精武軍軍營,親自探知所需消息。
由于此行危險,因此承諾那漢人軍官,如果能按要求得到關于楊叢義真實可靠的信息,事成之後,獎勵黃金五百兩!
這是一筆數額巨大,令人難以想象的巨額獎勵,任何人都會爲之心動,那名軍官毫不猶豫,當即就應了下來,即刻喬裝打扮,悄悄渡過長江。
兩天後,那名奉命刺探楊叢義消息的軍官不負所托,帶回了一份十分完整的信息,從楊叢義第一次出現在太湖縣一直到如今督促練兵,事無巨細,足有萬言之多。
如此詳盡的資料,那大臣也是驚訝不已,生怕是那軍官胡編亂造,誤導了他,而被完顔亮治罪,于是便對那軍官嚴刑拷打,施以酷刑,逼問他刺探楊叢義情報的詳細經過。
據那軍官所說,他入城以後收買了一個給精武軍送雞鴨魚肉的百姓,然後随那個百姓一起進了軍營,跟精武軍火頭軍相處了兩三個時辰,利用幫他們做飯的時間,問到了想要的消息,那些火頭軍的來曆也并不普通,他們跟随楊叢義已經有十幾年,從他們嘴裏得到的信息絕對真實。
經過反複拷打,最終那搜集楊叢義信息的大臣負責确認了情報來源的真實性,那軍官直接被滅口了事。
而後,那大臣便對獲得的信息進行修改潤色,盡力把楊叢義的能力往鬼神方面去靠。
一天後,完顔亮拿到一份詳實的關于楊叢義的情報,那大臣爲了讓完顔亮相信他的情報真實性,将獲得情報的詳細過程完整叙述。
拿着厚厚的一沓資料,完顔亮很滿意,心下暗想,看來不逼一逼這幫老家夥,永遠不知道他們的能力。
屏退衆人,隻留下他最寵愛的郕國夫人完顔重節,而後在她的協助下,開始仔細查看手裏關于楊叢義的信息。
“美人,這紙上的字太多了,看着眼花,你幫我看看,遇到有意思的内容說給我聽。”完顔亮随便翻看了幾下手裏的資料,便遞給依偎在他身邊的年輕女子。
“是,皇上。”郕國夫人完顔重節伸手将資料接在手中,稍稍看了一眼便道:“皇上,奴家對漢文還不是特别精通,不知道能不能都認全呢!”
“無妨,認不得就指給我看。”說完,完顔亮就斜躺在榻上,南方的冬天實在是冷,寒冷入骨。
聽完顔亮這麽一說,完顔重節心下稍安,馬上從第一頁開始,認認真真的看起來。
看了片刻就說道:“皇上,這個叫楊叢義的人真有意思,這裏說他出生的時候,忽然天降一道白光打中他們家房頂,那道白光把房頂打了一個大洞,洞下床上的孩童卻安然無恙,還說他自小就跟其他人不一樣,其他的孩子見到狗和野獸就怕,而狗和野獸卻怕他。真是奇怪,野獸怎麽會怕小孩呢?”
“無稽之談。還有什麽?”完顔亮不爲所動,這等事不過好事之人胡亂編造而已。
重節繼續細看片刻,而後又道:“他十歲的時候,突然一場大火,父母親人都死了,隻有他活了下來,他成了孤兒,從那以後就在山裏跟虎豹野獸一起生活,在山裏不用他自己動手,那些被他馴服的虎豹就把野雞野兔、甚至是野豬抓來給他吃。山裏呆了十年,等到他二十一歲的時候才厭煩了山裏的生活,告别陪他多年的虎豹,離開了大山。人真能跟野獸生活十年嗎?”
“也許有吧,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完顔亮微微閉眼,伸手撫着對方柔軟的腰肢。
重節拿起那一頁紙,仔細看過,而後道:“這人從山裏出來以後,沒走多遠就卷進一個殺害十多人的搶劫殺人案,被太湖縣官當成兇手關進死牢,在中秋節前要被處斬前三天,一個叫張知遠的提刑官突然來太湖縣巡查,結果發現案子有冤屈,重查兇案,抓住真正的兇手,還了他清白,作爲補償,縣官讓無家可歸的他在官府做捕快。運氣真好,要是那提刑官晚去兩天,他不就死了?”說着将看完的那張紙放下。
“有些事不是僅憑運氣就行的。”完顔亮手上慢慢摸索着,閉眼回道。
“天啊,這也太神奇了,還是人嗎?”重節看着手裏寫滿字的紙驚呼,而後自覺失态,趕緊說道:“他在太湖縣當捕快沒幾個月,也就是當年冬天,原本關押在懷甯監牢的犯人趁大雪天大批越獄逃跑,逃跑的犯人裏就有他被冤枉的那件搶劫兇殺案的二十多個死刑犯,于是太湖知縣陳如是派他去其中一個犯人老家察看,結果他走了五天剛到那兒,就被埋伏的兇手攔腰砍傷,後背的傷口深兩寸、寬五寸,血流如注,但還是拼死将兇手擊殺。最神奇的是,他受了這麽重的傷,居然隻用了三天傷口就愈合,五天就結痂。皇上,這不是真的吧?”
“絕不可能,誇大其詞而已。”完顔亮随意回道。
重節放下這頁紙,繼續看下去。
片刻之後說道:“越獄的死刑犯逃進大山,他帶領太湖縣捕快跟其他幾個縣幾百捕快一起進山追捕逃犯,兩個多月後,除了他帶領的太湖縣捕快安然從山裏出來,其他各縣的幾乎全都死在山裏,從山裏出來的時候,他們還抓回來一個土匪頭目,但卻沒抓到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