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叢義将她送到房間門口,沒有跟着進去,說有點事兒忙,一會兒再來,而後便離開了。
關于孟芸娘的事,回來之後一直沒有機會跟顧清塵仔細交代,他覺得爲了家庭和睦,還是在今天跟她說清楚,免得胡思亂想,以後鬧出難以平息的事端。
顧清塵正在陪着孩子,兩歲多的孩子說話已經能說的清楚,原本正說着話,一見楊叢義進屋,便趕緊閉了嘴,一言不發。
“思遠,看看這是什麽?”楊叢義從背後拿出一個小玩意,一個用木頭雕刻的馬匹,栩栩如生。
那孩子看了一眼,沒有上前的意思,但心裏又很癢癢,于是轉頭去看顧清塵,征求她的意思,或是讓她拿來再給他。
“你爹給你買的,你自己去拿。”顧清塵微微笑着,将孩子放開,朝外輕輕推去。
孩子站在原地沒動,在他看來,眼前的這個陌生人似乎有些印象,但卻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見過,更不知道他是什麽人。
畢竟楊叢義在家的時間實在是不多,兩歲的孩子很難記得住。
“思遠,不怕,這是你爹,跟娘一樣親,跟娘一樣對你好,叫聲爹。”顧清塵有些急了。
楊叢義上前兩步,在孩子面前蹲下身子,擡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笑着将手裏的小木馬遞到他小手跟前。
那孩子看看木馬,看看楊叢義,又看看顧清塵,而後小心翼翼的将木馬拿在手中,轉身撲進顧清塵懷裏。
“思遠,你拿了東西,怎麽不叫爹啊?”顧清塵有些不高興,爹都不叫,以後還得了。
“叫不叫有什麽關系,不叫我就不是他爹了?等他大點就會叫了。”楊叢義在一旁坐下,又伸手摸了摸孩子腦袋。
“你來這兒做什麽?”顧清塵擡手将孩子抱起來,放在腿上,而孩子的注意力全在手中木馬上。
“這不是我房間嗎,我不來這兒,我去哪兒?”楊叢義輕輕笑道。
“今天不是要陪芸娘嗎,她大老遠過來,進門第一天你都不陪她,不像話吧,人家是官宦千金,沒有明媒正娶對她已經有虧欠,既然已經進了楊家門,就不能委屈她,不然傳出去也不好聽。”顧清塵這番話說的很平靜,聽不出來有任何嫉妒的意思。
“芸娘又不是小氣人,沒事。”楊叢義笑笑,似乎并不在意。
“夫君,你這麽想可不對。芸娘進門第一天,就讓她獨守空房,再不是小氣人,心裏也會不好受,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在從中作梗,給她穿小鞋呢!”顧清塵細眉微蹙。
“行,那我就聽夫人的,今天先陪芸娘。”楊叢義點頭。
“夫君,你是有話要說吧?”顧清塵扭頭看着他,面色依然平靜。
楊叢義有些尴尬的笑道:“夫人說對了,确實有點事要跟你。”
“關于芸娘的?”
“嗯。”
“其實說不說都行,你說我就聽着。”
“芸娘的事還是跟你說清楚,免得你亂想。我跟芸娘第一次見面是在南劍州,也就是我回泉州接你去臨安之前那幾天,那時候南劍州發生了命案,我跟你說過,我見過那些匪徒的面目,當時我協助孟大人給土匪畫像,而孟大人找來的畫師就是芸娘,當時她蒙着面紗,我并不知道,作畫期間跟她簡單聊過幾句,畫完畫像之後就再沒見過。後來命案結案,我走水路離開南劍州,不久前我才知道,芸娘當年在渡口送過我,隻是她去的遲了,并沒有見到我,我自然也不知道。後來再見就是在興化,就是她第一次來見你,即便在那個時候,我跟她也沒有說過幾句話,對她更談不上什麽念想。”
“再之後,我們離開興化,更沒有聯系,直到幾個月前我借乘登州商賈的船北上,因爲他們的船太小太慢,爲了早日北上,把他們的人和貨都搬上了船隊的大船,在船隊從明州出發,快到北方的時候,芸娘忽然跟我搭話,我才認出了扮作夥計的她。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她在船上說了很多,她說她有一副我的畫像,已經跟着她整整六年了,從十七歲跟到二十多歲,如果沒有在船上遇到我,應該會一直跟下去,既然又見到我就把畫像送給我。說實話,我當時被她的深情打動了,一個女子,這麽多年太不容易,收到她那副畫,我就已經決定了,隻要回來,馬上就去孟府提親。所以從北方回來之後,我先去了興化,提完親,孟大人聘禮都沒收,便讓我把芸娘帶走。此事的來龍去脈就這些了,也沒有特别的地方。”
楊叢義說完,顧清塵沒有言語。
片刻之後,才聽她說道:“芸娘雖然出身在官宦家裏,也是個可憐的女子,小的時候就沒了娘,跟着孟大人東奔西走,待嫁之時又碰上夫君,白白耽擱了應該明媒正娶的婚事,最好的年華白白浪費。若不是在船上遇到,她可能就要流落北方了吧。”
楊叢義也沒有接話,有些事,芸娘從來沒有跟他講過。
“遲來的姻緣既然來了,就讓她好好抓住,我們可不能辜負了人家。如今也是一家人,更不能虧待她,不能讓她再受委屈。夫君,你去陪她吧,不要讓她久等了。”顧清塵臉上露出一些笑意。
“好,那我去了,明天回來陪你。”
楊叢義朝她微微一笑,起身離去。
“娘,你怎麽哭了?”孩子把玩着手裏的木馬,猛一擡頭發現他娘正在流淚,不由得問出聲來。
“灰進眼睛裏了,一會兒就沒事了。”顧清塵将擡起衣袖将淚水擦幹,看着懷裏的孩子,心情很快好了起來。
家裏多一個對夫君好的人也好,夫君官職變動頻繁,到處調任,常年在外奔波,無人照顧,而家裏又要有人守,她不能跟着,若是芸娘願意跟着夫君,也是一樁好事。
顧清塵很快就想開了,她委屈,蓮兒委屈,芸娘委屈,夫君常年一個人在外邊,連個給他洗衣做飯的人都沒有,又何嘗不委屈呢?
若芸娘吃的了苦,夫君以後在外邊的生活起居就可以交給她了。
就在顧清塵在盤算着怎麽調教孟芸娘,怎麽教她一些生活技能時,另一個房間裏,她正在煎熬。
房間裏的燈已經熄滅了,楊叢義和孟芸娘也鑽進了被窩,然而有一個人卻把身上的衣裳死死拉住,連一件外衣都不想脫掉。
“芸娘,你怕什麽,我是你夫君,你是我娘子,我們在一起不是天經地義嗎?這一步遲早要走。别怕,我們慢慢來,又不會吃了你。”楊叢義伸手将對方抱在懷裏。
孟芸娘雙臂交結,緊緊的抱在胸前,将衣裳拉的死死,生怕一松手,身上的衣裳就沒了。
“夫君,穿着衣裳好不好?脫了衣裳好奇怪,萍兒還在外面呢,她要是知道,又不知道會亂說些什麽了。”
聲音很輕,似乎是在央求。
“睡覺哪有穿着衣裳的,你在家睡覺也不脫衣裳?再說,你不脫衣裳,怎麽行大禮,不行大禮,我們就不算是真正的成親。這一步,每一對成親的新人都會經曆。”他沒有強迫,也不想強迫,畢竟是新婚之夜,他可不想鬧的不愉快,給她心裏留下陰影。
片刻的沉沒之後,隻聽孟芸娘輕聲道:“我自己來行嗎?”
楊叢義一聽這話,便輕輕松開了環抱住她的雙手,任她自己去做。
黑暗中,似乎折騰了許久,被窩裏才終于靜了下來。
“好了。”孟芸娘的話低不可聞,似乎還沒出喉嚨,又被咽了回去。
楊叢義慢慢将手朝她後背和腰上伸去,指尖剛剛觸碰到她的身體,她便開始渾身顫栗,連緊緊抱在胸前的雙手雙臂都在發抖。
“沒事,别怕,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
說話間,手掌慢慢從她身下穿過去,将她緊緊的擁抱在懷裏,之後便沒有其他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孟芸娘的身子終于不再顫抖,慢慢适應了身後跟她肌膚相親的人,整個人也都逐漸放松下來,身體也不再僵硬,變得十分柔軟。
楊叢義的手稍稍在她身上動了一下,條件反射般一把就把他的手抓住,而後覺察到什麽,又很快放開。
前前後後糾結了好久,楊叢義與孟芸娘的這番新婚大禮,幾經周折,耗費了大半個時辰的時間才終于走到最後一步。
之後又曲曲折折,頗費了一番功夫,在很艱難的情況下才最終成禮。
等楊叢義攬着芸娘,兩人相擁而眠時,已經是三更天。
這對兩人來說都是一個十分難忘的經曆,也許這一生都很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