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驚恐的不敢擡頭,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你們這些人,吃着朝廷的飯,拿着朝廷的饷錢,卻還幹些傷天害理之事,簡直天地難容!”楊叢義說完轉身走到統制大人旁邊,看了看他臉上的神色,已經很有些難堪了。
但該說的話,他不得不說,于是繼續訓道:“你們犯的錯,不但犯了王法,也犯了軍法,不論哪一條都難逃一死!”
說完便對統制大人道:“大人,下官數日前從建甯府前來劍蒲,半路遇上一夥土匪正在打劫商隊,剛剛一看,卻發現那夥土匪居然是隐藏在神騎軍中的敗類,他們所犯何罪,請大人按軍法處置!”
統制大人稍稍定了定心神,問道:“楊大人沒有看錯?”
楊叢義道:“絕不會看錯,大人如果不信,讓他把右手臂衣袖拉起來,打劫之時,他的手臂被運送藥材的商人砍傷,大人一看便知!”說完伸手一指其中一名禁軍。
統制大人順着手指方向擡眼望去,臉色陰沉的看了那人一眼之後,厲聲道:“右手露出來!”
那人一聽此言,“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哭喊道:“統制大人饒命,小的家裏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一人養活,要是我死了,他們都會餓死!大人饒命啊!”喊完,叩首在地。
“來人,把他們統統看起來,不準放跑一人!”統制大人臉色鐵青,轉頭朝校場邊等候的其他禁軍一聲大吼。
隻見明參軍快步奔跑過來,沒有立即接令,而是想上前與統制大人私語。
誰知統制大人怒道:“在這兒說!我神騎軍光明正大,豈能偷偷摸摸!”
明參軍臉色瞬間變得極爲難看,退後幾步,猶豫了一下,然後問道:“大人,是否把他們全部抓起來?”
統制大人轉頭看了一眼楊叢義,冷聲道:“聽楊大人的,不要自作主張!”
“是!”明參軍應道,而後向楊叢義問道:“楊大人,要抓哪些人?”
楊叢義看了統制大人一眼,見他氣急敗壞,兩眼望天,對此事仿佛一副不再關心的樣子,于是回道:“這些人不在禁軍名冊之中,又涉嫌重大命案,如今卻身在神騎軍軍營,如果将他們任何一人放走,神騎軍難免要惹下麻煩,還是全部拿下,等審理查問清楚,沒犯錯的,補回禁軍名冊,犯罪的,依照律法或軍法處置。”
“是,末将遵命!”明參軍抱拳接令。
而後一揮手,高聲道:“将他們全部拿下,嚴密看管起來,誰敢私自放走一人,軍法從事!”
“是!”
趕到場中的數百禁軍立即上前,将胡昆、趙四等三十餘人全部拿下。
“帶走!”明參軍一聲令下,數百禁軍扭送三十餘人迅速離開校場。
“楊大人,他們已經全被拿下,接下來如何處置?”明參軍看了統制大人一眼,見他依然兩眼望天,全然不顧眼前之事,隻能抱拳詢問來自殿前司的楊大人。
楊叢義也看了統制大人一眼,而後高聲向衆人道:“本官親眼所見,這些人沿路打劫商隊,不光搶奪财物,更要殺人滅口,手段兇殘,毫無人性,自稱黑狼,乃是南劍州惡名遠揚、臭名昭著的一夥土匪惡棍。當日幸有本官在場,他們打劫商隊不成,沒想到他們露相貌,害怕官府追緝,居然在昨夜,一夜之間在城中犯下命案二十三起,殺害除本官以外,二十三個見過他們面目之人,簡直猖狂之極、膽大包天!不将以正國法,劍蒲城,乃至南劍州,民心難安!”
一陣義正詞嚴的痛斥之後,又道:“本官建議,神騎軍内部先初步審理一番,但切記,不可傷了他們性命,他們都要送到衙門進行審判,不然百姓不服,昨夜的二十八條冤魂難歸地府!”
“是,末将謹遵大人之命!”明參軍一聽此話,馬上接令。
“還不去審問!”統制大人低眼一見明參軍還站在原地,頓時怒斥。
“是,大人!”明參軍擡手接令,迅速離去。
圍觀在校場周圍的數百人議論紛紛,噪雜不堪。
“都沒事了?精力這麽好,那就操練一夜,不要睡覺!”統制大人見圍觀的将士不少,交頭接耳,指指點點,馬上又是一聲怒吼。
此語一出,原本紛紛擾擾的校場頓時安靜下來,好似時間停止了一般。
“統制大人的畫,你們沒聽到嗎?拿了兵器來操練!一刻鍾内,到校場集合!”一将校在場邊高聲下令,看模樣,像是一名正将。
“大人息怒,既然軍中出現敗類蛀蟲,找出來就好,刮骨去毒,治病療傷,等清除了他們,神騎軍還是神騎軍,于統制大人無損。”楊叢義擡手,勸慰道。
“楊大人此言有理。”統制大人臉色依然難看。
“大人,我們還是想想如何善後吧。”楊叢義提議道。
“哦,楊大人有何建議?”統制大人神色一動。
“校場喧嚣,不是說話的地方,找個地方細聊吧。”楊叢義道。
統制大人微微點頭。
随後,二人很快離開校場,再次回到客廳。
各持茶杯,喝幾口清茶,清清冒煙的嗓子之後,統制大人的心緒逐漸平靜下來,但臉上神色并沒有多少好轉。
“楊大人,我向來真誠待人,并沒有怠慢過你,也沒在哪裏得罪過你,你二進統制衙門卻讓我下不來台,此事可有說法?”統制大人的神色很冷,語氣也很冷。
“實話說,統制大人待下官很好,下官與大人并無私怨,昨天來拜見大人之後,本想今天一早離開,直接就去福州,誰知慢走一步,被攔在城裏,還被當作唯一的人證請去知州衙門,到了衙門才知道,城中昨夜發生了慘絕人寰的驚天大案,那些死者與下官同行兩天,都是幸苦奔忙的苦命人,不破此案,下官内心難安。其實到了知州衙門,聽說案情之後,下官便已知兇手定然存身軍營下官身在殿前司兵案,既然離京,便有監察各軍之責,偶遇如此大案,如若不聞不問,便是失職,食朝廷俸祿,失職便是不忠,與那二十三人同行數日,對他們的生死漠不關心,便是無情,二十三起命案,二十八條人命,有線索卻若置之不理,不爲死者讨還公道,便是不義,要做如此不忠不義、又無情之人,楊某熱血男兒,斷然做不到。”楊叢義正聲回道。
而後又道:“今天初來統制衙門,不知統制大人是否參與這些爛事,是以未敢與大人言明。此時方知,下官錯怪了大人,還望大人恕罪!”
統制大人聽楊叢義這麽一說,臉上神色略微好轉,随後問道:“此事如何善後?楊大人怎麽說?”
楊叢義道:“此事簡單,若搶劫殺人之事,無人指使,那就直接把他們送去州衙,交給衙門處理。若是牽連較深,稍微麻煩一些,在軍營動私刑顯然不合适,有殺人滅口之嫌,到時候知州大人一怒之下,一本上奏朝廷,統制大人就麻煩了,不如先審問清楚,看看到底牽扯何等地步。”
統制大人不語,楊叢義接道:“據下官所知,知州大人已經審問過仁和藥鋪林掌櫃,林掌櫃供述,就在昨天中午胡昆去找他詢問二十三名死者住處,還有死者家裏一些具體信息,知州大人已知兇手就在軍營,下官與他商議之後,這才前來統制衙門探問。所以,關于此案,是瞞不過去的,二十八個冤魂不同意,下官不同意,知州大人不同意,全城百姓也不會同意。”
“胡昆。”統制大人自語道:“這個人不能留,不能讓他進州衙過堂審問。”
“爲何?”楊叢義直接反問。
統制大人沉默片刻,說道:“既然楊大人能從州衙來到統制衙門,想必也知道我們與州衙的矛盾由來已久,若胡昆活着進了州衙,孟知州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反擊的大好機會,必然要在南劍州掀起波瀾。若我猜的不錯,孟知州一定也跟你說了不少事情,甚至有不少他的推測,那你就應該知道,神騎軍對南劍州的藥材生意感興趣,而這個胡昆這幾年正是在牽頭打通神騎軍的藥材商路,已經略有成效,再過幾年就可以拿下南劍州五成以上的生意。
你一定很奇怪,神騎軍爲什麽要做藥材生意,因爲我們窮怕了!神騎軍實力不濟,從北到南,吃的都是殘羹剩飯,饑一餐飽一餐,将士們受夠了這樣的苦日子,來到這窮山惡水的南劍州,更是要錢沒錢,要糧沒糧,沒吃過一頓飽飯,僅僅兩個月,四千人逃的隻剩兩千人,眼看神騎軍快散了,州衙還是不撥半點錢糧,無奈之下,我們隻能自己想辦法。但辦法哪是那麽好想的,就我們這不會轉彎的性子,能想出什麽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