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鷽被他的話弄懵了,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楊叢義将抓到中間人和審訊接過告訴湯鷽之後,湯鷽氣的發抖。
一枚金币一匹絲綢?這何止是賤賣,簡直就是白送!
按正常交易,一匹絲綢十枚金币,他們竟然如此糟蹋不遠萬裏帶出來的寶貴貨物,這湯鷽如何不生氣!
半個月,也不知道有多少貨物被他們私下送了出去,損失肯定會高達幾百萬貫。在這樣一個巨大的數字面前,不流血是掩蓋不過去的。
二人一商量,當即決定連夜将那些渉事船隻負責人全部抓捕。
半個時辰内,連續抓捕十三人!
也就意味着有十三艘船存在盜賣國家财産的事情發生,就算一艘船隻盜賣一千匹絲綢,損失的就是一萬金币,十三艘船就是十三萬金币,絲綢的損失就高達五百萬貫,更不要說還有瓷器和茶葉。
事情重大,楊叢義、湯鷽二人不敢私自做主,于是連夜派人趕去巴士拉,将港口的這個情況向黃大人禀明,同時帶給黃大人一封書信。
黃大人在深夜被叫醒,原本很不高興,聽到軍士禀報,又看了湯鷽的書信之後,頓時大怒。
這是好不容易替官家賺來的錢财,幾個小小的兵丁就敢将五六百萬貫拱手送人?簡直是膽大包天!
殺!全部殺掉,一個不饒!
這是黃大人讓送信軍士帶給湯鷽和楊叢義的話。
當天上午,港口回易營地停止一切交易,一衆商賈圍在營帳外,打聽來打聽去,議論紛紛,不知發生了何事,惶恐不安,生怕大宋船隊就此結束交易,那他們的損失就大了。
湯鷽沒有出面,也沒給任何人解釋,她一直在營帳裏核對計算确切的損失。
而楊叢義則把剩餘的所有船隻負責人叫到了一起,幾十人擠在一個營帳裏,他們都是宣威軍一隊押官,還有個别是營指揮。
楊叢義的臉色很不好看,衆人不敢言語,帳内寂靜無聲,隻能聽到沉重的呼吸。
“今天找你們來,想必你們已經知道是因爲什麽。昨晚被抓的那十三個人,盜賣朝廷财産,初步估計将緻使朝廷損失超過五百萬貫,實際數額隻高不低。爲什麽會發生這種事?誰能告訴我?”楊叢義厲聲喝問。
無人回答,誰也不敢開口。
“你們是什麽?宣威軍!是國家軍隊!國家軍隊是保衛包括國土在内的所有國家财産不受損失的部隊。現在居然有人私下盜賣我們千辛萬苦從大宋帶出來的财産,這種行爲不配再留在宣威軍,不管最後如何處置,他們都将被宣威軍除名。不管你們以前有沒有收受财物,我希望從此刻起,都給我記住你們是誰。請你們扪心自問,你們參軍是爲了發财,還是爲了建立功勳出人頭地!”
衆人不發一言,氣氛詭異而沉悶。
“從今天,你們若想建功立業,積累功勳,就繼續做好你們的差事,若想發财,隻要說出來,我也可以給你們換個差事。但要是被我發現有人監守自盜,私吞貨物,或私下盜賣國家财産,絕不饒恕!回去把我的話傳達給你們自己船上的每一個人,讓他們記清楚自己的身份。”說完,楊叢義一揮手,讓他們離開。
衆人個個心情沉重,原本有些人一開始還想爲那些被抓的人求求情,眼見監軍是這種态度,直接就把想說的話藏進肚子裏。
楊叢義來到湯鷽的營帳,見她還在全神貫注的忙碌,便在一旁坐下,沒有出言打擾。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湯鷽丢掉手裏的筆,用雙手蒙住了自己的臉。
痛心,十分痛心,痛的她想哭出來。
“怎麽樣?是多少?”不管是什麽結果,最終都得面對。
“八百萬貫左右。”湯鷽放下雙手,眼眶發紅。
“是夠多的。可事情已經發生了,既然不能挽回,那就接受這個損失,慢慢賺回來就是。不要傷心了,身體要緊,後面還有很多事兒等着我們做呢。”楊叢義見到湯鷽現在這個樣子,很是痛心,隻能多寬慰她幾句。
湯鷽沒有回話,這筆損失太大,如果朝廷的回易船隊不能賺到足夠的錢,他們自己的七艘船财物可就要大半充公,用來填補漏洞,所以這些損失不是朝廷的,而是她和楊叢義的。
原本他們七艘船貨物不在回易賬冊内,隻要回易船隊賺取足夠的利潤,按賬冊上交利潤,他們的船隻和貨物就不會有人發現,也不會有人追究。但現在船隊有了損失,如果不能填補起來,他們這七艘船的貨物就有一部分要填補進去,如果損失太大,可能會全部填補進去,誰讓他們的貨物不在冊,又混在回易船隊中呢,這個啞巴虧,他們吃定了。
“原本以爲我們能大賺一筆,這次可能要虧完了。”湯鷽收拾收拾心情,看着楊叢義有些歉意。
楊叢義也明白她說的是什麽意思,笑道:“都是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原本就是飛來的,也沒什麽可惜。”說完走過拍拍她的肩膀,又道:“打起精神來,還有幾十船貨物等着交易呢,這麽高的利潤,我們也不一定就虧完了。”
“楊兄說的是,是我太悲觀了。”湯鷽展開笑顔,擠出了幾滴眼淚,迅速擡手擦幹。
整理一番衣着之後,湯鷽走出營帳,來到商賈聚攏的營帳外。
等待交易的商賈,見大宋船隊的回易負責人終于出現了,心裏的擔憂頓時消散,紛紛叫嚷着交易。
湯鷽掃了他們一眼,笑道:“諸位,船隊發現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有必要跟大家說一說。做生意講究的是童叟無欺的公正,可有些人就要弄些歪門邪道,向船隊負責交割貨物的人行賄,這種行爲要不得。今天就點到即止,若是以後發現有人向船隊行賄,我會取消他跟大宋船隊交易的資格。”
等人翻譯之後,嚷鬧的商賈瞬時安靜下來。
商人牟利,本無可厚非,但若鑽到錢眼裏,走火入魔,弄些歪門邪道就正常不過了。大宋的貨物這麽珍貴,走歪門邪道的商賈估計不在少數,他們一聽到湯鷽說這話,哪裏還敢說什麽,要是被取消了交易資格,那不是隻能眼睜睜看着别人賺錢。
“今天交易暫停,最遲明天一早會正式開始。諸位,請安心等待。”湯鷽笑道。
衆人一聽交易還會繼續,緊張的心情頓時舒緩不少,開始私下悄悄議論。
湯鷽不想知道他們議論些什麽,轉身回去她的營帳,繼續等待黃大人的消息。
快到午時的時候,送信的軍士回來了,帶回了黃大人的命令。
楊叢義、湯鷽再沒有任何猶豫和顧慮,下令将十六名涉事宣威軍拉上營地外寬廣的海灘。
當着宣威軍、後備軍和塞爾柱人的面,湯鷽宣布了他們的罪行:“這十六人本是護衛回易船隊的護衛軍,卻不守軍紀,監守自盜,盜賣朝廷财物,使朝廷蒙受巨大損失,按大宋律法和宣威軍軍法,判立斬不赦,立即執行。行刑!”
沒給他們任何求饒的機會,執刑的宣威軍軍士得到命令,手起刀落,一瞬間,十六顆人頭落地,鮮血噴灑一地,滲進沙灘。
圍觀的商賈看到這一幕,不由自主的用手摸自己的脖子,好似下一個就會輪到他們一樣。
敗類殺完,衆人離開沙灘,回到營地,隻留數人,處理他們的屍體。
午時過後,交易繼續進行。
看過殺頭之後,商賈們言語少了不少,也規矩了很多,交易談判時也不再像以前那些商賈一樣啰嗦,不管是談判還是貨物交割都麻利不少。
楊叢義帶着巡查宣威軍像之前一樣十分認真的巡視,但凡有交易的地方,就有巡查人員在一旁盯着,直到交易停止爲止。
當天晚上,湯鷽與楊叢義再核對進出賬目和單據時,就發現當天的數據再無任何差錯。
此後的交易賬目雖然隻查進貨賬目和單據,湯鷽對整個回易也大爲放心,看着源源不斷的财物搬上海船,賺錢的信心又逐漸回來了。
一天晚上,湯鷽告訴楊叢義一件好笑的事情,說是有幾個商賈居然想用石頭換絲綢、茶葉和瓷器,還說是巴格達聽來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哪個想錢想瘋了的瘋子編出來的鬼話,他們這些滿眼是錢的家夥也相信。
楊叢義聽後十分尴尬,很不好意思的告訴她,那個瘋子其實就是他。
湯鷽聽了楊叢義一番解釋之後,依然将信将疑,那些石頭運回大宋肯定是賣不了錢的,誰會買那麽多石頭呢,又不是寶石。但楊叢義說那些青色的石頭肯定大有用處,可以做顔料使用,具體誰會用這麽多青色顔料雖然不好說,但肯定是能賣出去的,因爲青色的石頭大宋沒有。
物以稀爲貴,湯鷽被說服了。
第二天船隊就低價把那些石頭全收了,一千匹絲綢,換了整整兩船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