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風帆難降

從南洋離開二十多天後,船隊通過安達曼海,進入孟加拉灣。

現在已經是四月下旬,印度洋上的夏季風已經形成,再過半個月,整個北印度洋就跟南海一樣會進入風暴期,海上不知何時就會有大風暴出現。幸好船隊行程還算快,沒有耽擱太多,依照現在的風速,風帆全開,不用五天,船隊就能到達北天竺。

海上豔陽偏西,海風習習,戰船劈波斬浪,逐浪而行。

“楊兄,明年回去以後你想做什麽?”湯鷽坐在甲闆上,吹着海風。

“你這麽問,我還真想不到,也許會回武學繼續求學。你呢,難道有什麽特别的想法?”楊叢義轉頭問道。

湯鷽看着遠處的海面,想了想,說道:“我不想去臨安,也不想回老家了,想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沒人認識我的地方。”

楊叢義哈哈笑道:“怎麽,出海幾個月你還喜歡上流浪了?”

湯鷽道:“你不知道,我隻是有些厭倦。在去臨安求學前,我被家裏盯着,沒有一點自由,去了臨安以後以爲可以輕松點,誰知每隔十天就來一封家書,離家兩千裏,還是被家裏控制的死死的。出海以來的這幾個月我很輕松,很自由,我覺得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楊叢義道:“我跟你不一樣,我想有個家,五年來我一直在漂泊,沒有根的感覺很不好,你有個十天給你一封家書的家,我羨慕都來不及。要珍惜啊,湯兄。”說着拍拍他的肩膀。

湯鷽道:“我已經二十多歲了,最近越來越想要屬于自己的生活。其實在武學的生活也不錯,我們一起練武讀書,雖說太平靜,可那也是一段有意思的經曆。”

楊叢義不知道湯鷽最近這是怎麽了,好像跟之前比,太多愁善感。不過他還是回道:“加入回易督造這一年太忙了,等明年回去以後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等你閑下來,就不會有這麽多想法了。”

湯鷽搖搖頭沒有接話,停了一會兒又道:“楊兄,我們好像很久沒這麽聊過天了吧。在大船上實在沒意思,根本找不到可以聊天的人。”

楊叢義笑道:“離開武學以後見面的時間都少。江恺、沈缙不是在大船上,都是年輕人,還能沒得聊?”

湯鷽道:“他們啊,江恺不是讀書,就是算賬,沈缙不是讀書,就是跟工匠一起擺弄一些奇怪的東西,跟他們沒得聊。不想在海上無聊死,就跑你這兒來了,結果你不是打坐,就是練劍,一樣的無聊。”

楊叢義哈哈大笑道:“年輕人,就該珍惜時光,哪能輕易浪費。來,湯兄陪我練練劍,我跟張道長學了幾個月,沒個合适的對手,總覺得學的很慢。”說着起身回艙去拿劍,不管湯鷽是不是願意。

片刻之後,甲闆上空出一塊丈許空地出來,楊叢義跟湯鷽各持一劍,在場中你來我往,相互較技,一連切磋了幾十招,還不見勝負。

不過兩人劍術,誰高誰低,連圍觀的軍士都看得出,畢竟還是練劍時間太短,要不是湯鷽想給楊叢義留些面子,就他那還沒練熟的劍法,根本就難敵三招。

又切磋數招之後,湯鷽手腕一抖,撥開楊叢義的刺來的劍勢,滑步上前,一劍點在他肩窩處。

湯鷽收劍,笑道:“楊兄,承讓了。”

楊叢義挽幾個劍花,高聲道:“别來這套,這次不準讓我,拿出你的真實勢力。”說完一劍刺過去。

湯鷽慌忙舉劍蕩開,揮劍還擊。

三招過後,楊叢義被湯鷽一劍鎖喉。

甲闆上一片安靜,隻能聽到船下的海浪聲,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楊叢義收劍,不由得讪笑道:“練劍時間太短,我還是自己練吧。”

湯鷽收劍道:“楊兄,你槍法那麽厲害,怎麽改練劍,我練了十年劍,也就這樣而已,要是你用槍,我估計連你三招都接不住。”

楊叢義轉頭見軍士們似乎在暗笑,當即道:“練個劍而已有什麽好看的,還不去吃飯,天都要黑了。”

軍士們一聽這話,趕緊轉身回艙,眨眼間,甲闆上就沒人了。

“楊兄,這天好像不對啊,太陽剛落,就黑的這麽快。”湯鷽看看天色。

楊叢義擡頭一望,天上生出有陰雲,估計要下雨。

這個夏季風時下雨可不是好事,一旦下雨那就是大雨。

這些天也遇過幾次雨,好在風浪不大,隻要把風帆降低一些,船就能安全航行。

每艘船上都有測試風力大小和風向的工具,好随風力大小随時降帆和轉動風帆方向。出海以來,幾乎沒遇到大風天氣,降半帆就能保證船隻安全航行。

天越來越黑,原本值崗的軍士,從船艙裏出來,問道:“大人,要不要降帆?”

楊叢義看看船上綁的布條,隻是微微向東北飄揚,風力不大,沒有危險,便道:“先等等吧,也許隻是下雨。”

他話音剛落,忽然一陣強風刮來,船身一顫,甲闆傾斜,衆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側風向的布條瞬間飄起,與海面平行。

緊接着,隻聽“啪”一聲響,主帆轉了方向,随強風搖擺不定,戰船也開始左右晃動。

“降帆!”楊叢義瞬息之間,一聲大喊。

軍士們原本離桅杆不遠,可大風一起,船身搖晃,桅杆近在眼前,卻不能立即靠近。足足過了幾息,他們才适應戰船忽然的搖晃,來到桅杆下,手忙腳亂的解開降帆繩索,用力一拉,降帆繩索卻紋絲不動。

“大人,繩子纏在桅杆上了!”随着晃動不已的戰船,桅杆下的軍士焦急的大喊。

“上去解開!”楊叢義扶着甲闆,降低身體重心,慢慢朝船艙方向走去。

這風大的有些超出預期,船身傾斜的很厲害,在甲闆上手裏不扶東西,很容易滑到海裏去。楊叢義轉頭一看,湯鷽在他身後,也正慢慢向船艙走。

兩丈多遠的距離,他們似乎用了很久,終于到了船艙門口,抓住艙門旁的扶手,心裏才踏實。

“風大,你先進艙去。”楊叢義看着桅杆下幾名焦急的軍士,讓湯鷽進去。

湯鷽擡腿先進船艙,但他也隻在艙門内而已。

強風不息,船身左右搖晃的更厲害了,楊叢義着急,負責降帆的軍士更着急。

那名軍士爬上桅杆,使勁拉扯被纏住的繩索,可那繩索經風帆轉動之後,在桅杆上纏的死死的,根本扯不動。

如果風帆再不降來,用不了多長時間,戰船就會被強風吹翻,船上是幾百個兄弟,他們的性命就在自己手裏,就在這根繩索上,說什麽也得把它扯動!

隻見那軍士放開了穩定身體的左手,雙手一起抓住那根被纏住的繩索,雙腳猛蹬桅杆,腮幫子鼓起,使出吃奶的勁來,想要将繩索拉開。可那繩索隻是微微離開桅杆幾寸,并沒有升降半分。

那軍士不敢放棄,一次又一次将雙腳上移,一次又一次拼盡全力,片刻之間,他的雙腿已經跟桅杆成了直角,直接站在桅杆上!

他最後一次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雙腿繃直,憋住一口氣,死命拉起那條繩索,掙紮了整整一息,眼角掙出淚水,手掌開始滴血,就在他快要窒息時,隻聽“嘭”一聲,拼命拉扯的繩索斷裂了!

繩子斷了,風帆可以降下來了吧。

那軍士力氣全無,從桅杆掉落下來,轉頭看着甲闆上的兄弟們,開心的笑了。

結果強風一吹,他沒有掉在甲闆上, 而是徑直飄落進大海。

親眼看着這一切的楊叢義和軍士們剛剛準備歡呼,頓時臉色難看之極。

可更糟糕的是,他們還來不及傷感,就發現風帆根本就沒降下來,上面仍然被纏着,不知道纏了多少道。

風帆呼呼亂轉,戰船搖擺不定,似乎頃刻之間就要傾覆!

桅杆下的一名軍士不等楊叢義吩咐,從一人腰間拔出匕首叼在嘴裏,手腳并用爬上桅杆,一直爬到風帆後面,一手抱住桅杆,一手拿起匕首去割被纏住的繩索。

誰知他剛割幾下,風帆一轉,直接把他撞下桅杆,随着強風落盡大海。

眼見如此,桅杆下剩餘的兩名軍士,根本不做更多考慮,一人取過佩刀挂在腰間,手腳并用,快速向風帆爬去,可他剛剛爬到一半,風帆一轉,就把他直接擊落下來,掉在船邊,他一伸手抓住船舷,正要爬上船來,船身猛然晃動,朝他那邊傾斜不少,抓住船舷的手頓時一滑,跌落大海。

強風不息,風帆随意轉動,戰船左右搖晃的十分厲害,左右傾斜超過三十度,風帆再不降下來,戰船傾刻間就得傾覆,船毀人亡。

片刻之間,三人落海,風帆挂在桅杆上,沒有絲毫降來的迹象,楊叢義此時焦急萬分。

推倒桅杆?砍倒桅杆?短時間内根本行不通。

主風帆再不降來,腳下的戰船真的就完了!

眼見甲闆上最後一名負責升降風帆的軍士又要上桅杆,楊叢義大喊一聲:“我來!”話音未落,便一蹬艙門朝桅杆飛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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