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城外的安南人沒動,沒前進,也沒後退,甚至連吃飯,都保持隊形不變,在原地解決。
這讓跟他一樣,提心吊膽,緊張對峙一天占城守軍,十分不解。
但他們顧不上多想,安南人不打過來不好嗎?
當然好,能和平共處,爲什麽要發動戰争,相互攻擊?這是個問題。但不是他們能解答的,他們能做的,隻能是接受戰争,要麽在反抗中死去,要麽幸運的活下來,然後在下一次戰争中死去。
傍晚,援軍來了。
整整三萬援軍,兩萬在城外,一萬進城,還上了城頭。
緊張對峙一天的守軍,終于松了口氣,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依令撤退下去休息,接下的事情就交給援軍了。
占城大旗在城上高高升起,援軍一來,守軍的氣勢便完全大變,此時城内城外勢力相當,安南人絕對不可能攻到城下來。
對峙形勢在占城人看來,已經發生根本性逆轉,此戰安南人必敗無疑!
城頭上忽然出現的旗幟,城外的安南人不可能看不到,現在該輪到他們提心吊膽,他們是時候要考慮退兵了。
不光普通軍卒們這麽想,守軍将帥們也是這麽想的。
帥府裏一片喜慶,大酒大肉,大擺宴席,兩軍聚到一起真是不容易。
幸好,弘利耶大帥是國王的弟弟,不是旁人,他帶軍來邊境,國王不會猜疑。若附近駐守的這支軍隊統帥不是他,這支軍隊根本不可能開來邊境跟翔硌姆透主帥會合,他們兩軍會合超過五萬人,兵力快達到占城國總兵力一半,國王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真個帥府裏酒香四溢,将軍們大口吃肉,高談闊論,漫天吹噓,猶如已經打了大大的勝仗一般,放肆的慶祝。
他們确實該慶祝,隻要他們不出城,安南人絕對不可能攻上城頭,他們會一直被阻攔在城外,用不了十天就會灰溜溜的退回去。如果運氣好,等他們退走的時候,再追擊一波,收些敵軍的人頭,此仗便是大勝。
對将帥們來說,死了多少軍卒不重要,能殺傷敵軍就是功勳,是他們換取地位的功勳。
一夜酒肉歌舞慶祝過後,城外的敵軍絲毫沒有退走的迹象。
太陽升起來了,曬着城上的守軍,也曬了城外的安南人。安南人依然在列陣,守城的将士們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麽陰謀,但他們并不在意,大不了就對峙十天,看最後是誰失敗退走。
将帥不怕,他們有四五萬大軍,城外敵軍也不過四萬而已,不管怎麽打,他們都不會失敗,對峙,不費一兵一卒,敵軍最終會因爲糧草不足退去,勝利屬于占城人!
将帥們上城轉了一圈,對守城的軍卒們大肆贊揚褒獎之後,繼續回到帥府休息,大魚大肉,美酒女人伺候。
又對峙一天,城外敵軍沒有任何異動,城上守軍有了幾分放松。
傍晚,一信使沖進帥府,直言要面見弘利耶大帥,說有重要軍情通報。
帥府裏還在宴飲,美酒歌舞不缺,熱鬧非常。
信使被帶到大廳裏,弘利耶大帥看看旁邊坐着的翔硌姆透大帥,鬼使神差的笑道:“有什麽軍情,就在這裏說。”
那信使當即高聲道:“毗阇耶有變,大王請大帥帶兵火速回毗阇耶增援!”
“有什麽變?增援什麽?”弘利耶大帥當即跳起來,厲聲喝問。
大廳中,瞬間鴉雀無聲,無人敢出大氣。
那信使回道:“小人不知道,這兩天國都附近軍隊調動頻繁。這是大王交給大帥的書信。”随後他從衣衫夾縫裏掏出一份信來。
弘利耶大帥身邊的侍衛迅速過去接過那份信,拿回來轉交給大帥。
弘利耶一把抓過書信,拆開一看,臉色大變,顧不得多想,立即喊道:“速速整軍回毗阇耶!”
廳中衆将迅速起身,轉身就要離開。
翔硌姆透主帥大驚,援軍走了,他怎麽辦,當即問道:“弘利耶大人,毗阇耶出了什麽事情,要勞你親自帶兵回去?你現在可不能走啊,你要走了,安南人馬上就會攻打進來,占城就完了!”
弘利耶大帥道:“毗阇耶怕是有叛亂發生,大王讓我立即帶兵回去,安南人就要靠你們自己了,他們應該不會打過來,不用太過擔心。”
“報!城中有緊急軍情呈報!”大帥話音剛落,就有守衛軍士進廳高聲禀報。
翔硌姆透主帥心裏一跳,立即回道:“讓他進來禀報!”
話音一落,傳令兵閃身入内,高聲禀報道:“禀大帥,安南敵軍正向城下進攻,已到兩百步之内!”
翔硌姆透主帥一聽這話,随即轉頭道:“弘利耶大人,安南人殺過來了,這個時候你可不能走,你也看到了,他們不少于四萬人,你的大軍一走,這城今晚就會破,說不定你前腳走,他們後腳就一路殺到毗阇耶了。毗阇耶兵力充足,怎麽會有叛亂,這會不會是安南人的陰謀,爲了将大人騙走,耍出來的詭計?”嘴裏說着,還看了一眼弘利耶大帥手裏的書信。
弘利耶拿着書信高聲道:“不會,大王的字迹我熟悉,這就是大王的親筆書信,信上還有大王的印信,絕不會有錯!安南人你自己解決,我要回毗阇耶。走!”
“慢着!”翔硌姆透主帥忽然笑道:“弘利耶大人,還是先問問這個信使,如果這個信使有問題,我們中了安南人的詭計,把城丢了,這責任我們可擔不起。”
弘利耶十分不爽,但翔硌姆透家族在占城地位也不低,他哥哥要坐穩王位,還得他們支持,聽到這話,也隻能默許。
眼見如此,隻聽翔硌姆透主帥向那信使道:“上前來。我問你,你是什麽時候從毗阇耶出來的,路上遇見過什麽人?”
那信使回道:“回大帥,小人昨天傍晚出城,路上沒見過什麽人。”
弘利耶聽到信使的話,臉色一變,拿起信再看一遍,心頭火起,一腳踢翻了身前的桌子,酒菜灑了一地。
翔硌姆透主帥立即問道:“弘利耶大人,可是有什麽不妥嗎?”
弘利耶将手裏的信遞給他,冷聲道:“你看看吧。”
翔硌姆透主帥接過信來,稍稍一看,便發現端倪,隻聽他說道:“信中讓大人在三天之内趕回毗阇耶,信使從毗阇耶到這裏一天一夜完全夠,到大人那裏不會超過一天,可今天恰巧安南人發起進攻,這時候把信送來那就太可疑了。”
忽然又問信使:“你是哪日從毗阇耶出來的?”
信使回道:“小人十五日傍晚出城,出城的時候太陽還沒落山。”
翔硌姆透主帥看着信使再次問道:“你确定你是十五日離開的?”
信使回道:“小人不會記錯,确實是十五日。”
翔硌姆透主帥道:“弘利耶大人,很明顯,這信使有問題,這封信也有問題。”
弘利耶大帥厲聲道:“拖出去,砍了!”
大帥一發話,廳中的軍士立即上前就将那信使往外拖去。
那信眼見如此變故,驚恐的連連叩頭哭喊:“大帥饒命,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啊.”
兩個軍士哪裏會管信使怎麽哭喊,一左一右直接把他拖出廳外,沒一會兒,廳内就聽不到他的哭喊聲。
“弘利耶大人,這就是安南人的詭計。安南人開始攻城了,我們上城去看看吧。”翔硌姆透主帥笑了。
弘利耶大帥表情有些難看,隻聽他回道:“以前聽說安南人狡詐,今天我才算真正見識了。要不是大人多問一句,我今天就上當了。”
翔硌姆透主帥笑道:“這都是安南人的小把戲,以前就用過,隻是這次信使出了問題,我們才能這麽容易就識破他們的把戲。”
弘利耶大帥道:“是你識破了他們把戲,不是我。今天十七,今天寫的書信,今天就送來,那信使居然還說是前天從毗阇耶出來的,安南人精心策劃的詭計,居然被信使暴露出來,真是想不到!走,上城去會會安南人。”說完就當先往大廳外走去。
翔硌姆透主帥随後跟上,一衆将軍起身相随。
衆人在兩帥帶領下出帥府,直往城上而去。
城下,安南人已經開始攻城。
隻見安南軍七八人共頂一塊大木闆,快速往城下沖來。
占城守軍一輪輪利箭射出去,幾乎全都射在木闆上,根本不能有效傷敵。
不多時,第一批在木闆掩護下的安南人來到城下五十步以内,眼看再加把勁就能抵達城下,他們卻不再繼續前進,而是把頭頂的木闆立起來,擋在身前,人都躲到寬大的木闆後面。
随後,其他頂着木闆來到距離城池五十步以内的安南人如法炮制,全把木闆立起,所有人都躲到木闆後面。有些倒黴鬼動作稍慢,便被城上射下來的利箭所傷,還沒來得及爬到木闆後面,瞬間就成了刺猬。
城上的将帥眼看城下圍了一圈一丈來高的木牆,上千敵軍就躲在木牆之後,城上利箭不停的射下去,收效甚微,射死的敵軍都能數的清楚,眼見如此,衆人一籌莫展。
安南人這是什麽戰法?他們沒人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