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北大聲提醒嶽飛“小心”的同時,大帳的穹頂處突然殺入數個黑影,每一個都手持鋼刀。
這些殺手出現的一瞬間,就見無數道寒光向嶽飛周身要害襲來。
這些突襲來的太快,顯然也經過了周密的布置,可說是幾乎避無可避。
眼看嶽飛就要死于非命,洛北再不忍多看,隻有閉上眼睛,眼眶中是滾滾熱流。
誰知道,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大帳之中一道人影猶如電閃,手裏也不知道拿着一個什麽東西,如一張巨大的網一樣,竟然把嶽飛面前的所有空隙都遮住了。
然後那人手上絲毫不停,“大網”一閃便收,竟一絲不差的将那些寒光冷器全部都收入大網當中。
要說這人身手快的實在是出乎意料,不但一瞬間将所有暗器收在網中,更是幾個閃爍之間,飄在每一個黑衣殺手身邊,卻不見如何動作,甚至就連那些突然出現的殺手也來不及反應,便向後倒了下去。
嶽飛依然站在桌案後面,全身上下都并沒有受傷,隻是身後披着的那件皮襖不知什麽時候掉了下去,就連他自己好像都沒有發現。
洛北睜開眼睛的時候,所有殺手都已經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看到嶽飛安然無恙,洛北不知道爲什麽自己居然很是慶幸。
嶽飛身材極是魁梧,可臉色頗爲不好,不過他連一眼都沒有看那些倒在地上的黑衣殺手,隻是面色和藹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這一切自然都不是意外,都早有預謀,他當然也不會絲毫不知,眼前的刺殺他也同樣等了很久。
而那個快如閃電的人影就是他的護身符,不管對方派來多少殺手,他相信那人都足以應付。
而現在,那人在點到了所有殺手之後,已經飄然出了大帳,他雖然不知道是否還有什麽危險隐藏在暗中,但那人一絲都沒有停留的出帳而去,顯然是還有什麽讓他都感到緊張的人或事。
這時候,大帳外已有一隊衛兵沖了進來,爲首的竟是洛北曾經見過的那個黑漢。
黑漢手裏持着一把斧子,一進大帳,見嶽飛并沒有受傷才稍稍放心,他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黑衣刺客,然後有些懷疑的看着洛北。
“大哥,你沒事吧,這小子怎麽也跑到這裏來了?”
嶽飛擺了擺手,對黑漢道“我沒事,你隻管把這些刺客收押,等他們醒了再行審訊就是……”
黑漢對嶽飛的話不敢反駁,可目光裏卻仍有些疑惑的看着洛北。
這時,一名衛兵走過來,對嶽飛和黑漢分别行了行禮,禀報道“大帥,牛将軍,這些人都已經死了,看來是行動之前就已經服下了慢性毒藥”
“牛”姓黑漢猶豫了一下還想要說什麽,可是嶽飛一擺手,說道“老牛,你先帶人下去吧,有什麽事稍後再說……”
黑漢無法,隻好應聲帶人離去。
這時,大帳中隻剩下嶽飛喝洛北。
嶽飛溫和的笑了笑,對洛北說道“少年,你認識我嗎?”
洛北臉色也變得極是蒼白,見嶽飛問自己,先是點了點頭,很快又搖頭。
“既然你沒見過我,那又是怎麽認出我的呢?”嶽飛問道。
洛北伸手一指落在地上的那幅手書,說道“我從來沒見過你,可我在師父那裏見過一幅字……不,應該說是半阙,字迹跟你寫的一樣……”
嶽飛微微皺着眉,在回憶洛北說的話,過了一會兒面露喜色道“你……你是秦穆川的徒弟?”
洛北聽他說出師父的名字,鼻子微酸,點了點頭。
這時,嶽飛走到洛北身邊,眼睛裏是掩飾不住的高興說道“你師父現在人在哪裏?我……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
洛北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鬓間已經有幾縷銀絲,眼角的皺紋也很明顯,面色帶着些許病态。
很難想象居然就是那個名滿天下的大宋名将三軍統帥,在他的印象裏,那樣的人物難道不應該是一臉威武渾身鐵膽,擁有着殺伐果決睥睨天下氣勢。
可是,眼前的中年人卻是如此的慈祥,好像跟普通人也沒有多少區别,也會老,也會病。
大概是看出他眼裏出現的疑惑,嶽飛笑着說道“怎麽,難道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樣?”
洛北點點頭,隻好承認道“有點不一樣”
“你是不是覺得領軍征戰縱橫沙場的嶽飛不該是我這副既蒼老又一臉病容的樣子?”
洛北再一次點頭。
嶽飛笑了,這次他笑的帶着些許蒼涼之意。
“除了那些國家百姓需要我征戰沙場哪怕是馬革裹屍的時候,我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啊……”
“既然是普通人,就一定會老也一定會生病,除此之外,我甚至還是一個兒子,一個丈夫,還是幾個孩子的父親!”
這時,洛北才發現原來那些流傳在别人嘴裏的人物也并沒有那麽神奇。
“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師父他如今人在何處?”嶽飛再一次問道。
洛北神色一暗,垂下了目光,說道“我師父他……已經去世了……”
嶽飛一聽,臉色頓時大變,後退了兩步才站穩。
聽到噩耗的他好像一瞬間遭受了極大的心裏沖擊,閉上了眼睛,不禁長歎道“從此後人世間再無知己……”
……
嶽家軍的行轅外,高山之中。
一個頭戴鬥笠身背長劍的人已經伫立了很久,甚至連一絲動作都沒有,整個人就像是一把随時都會出鞘的利劍深深嵌入腳下的巨石當中。
直到身後的一個灰影出現,他也沒有回頭。
那灰影全身被鬥篷裹起來,看不清模樣,隻是看起來身形有些蹉跎。
他從出現開始就一直盯着眼前的灰影看了很久,才說道“飛雲使大人,爲何不親自出手?”
灰影仍舊沒有動,他的聲音甚至都很冷漠,冷漠的沒有一絲感情。
“因爲有一個人在他身邊,而這個人我還沒有把握勝過他……”
“你的任務是救人,我的任務是殺人,完成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他的話也同樣簡潔,甚至好像并不是爲了解釋什麽,更像是在叙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蹉跎的人影愣了一下,然後态度極是恭敬的拜了拜,并沒有說任何告别的話,便悄然退去。
飛雲使也站起身來,朝山下的軍營淡淡的看了看,然後扶了扶背後的劍,人影一閃,也已經從山上消失不見。
……
大帳外,站在兩個人,其中一人全身穿着甲胄,頭上戴着頭盔,面色微白,不過眉目之間的英武之氣也顯露無疑。
另外一個人身材極爲高大,甚至比身邊的将軍還要高出一個頭。
他一身黑衣,衣袖很是寬大,臉色微黑,看樣子大約三十幾歲模樣,他望着大營靠近山的那個方向,眼神裏一種夾雜着緊張又有些興奮的複雜之色。
将軍問道“雷兄,你一直盯着那裏看,難道是擔心這些刺客還有什麽後手?”
黑衣大漢這才回過神來,“哼”了兩聲,說道“就算是真還有什麽後手,我雷霑難道還會怕了不成!隻不過……小晴說過,這次來的人裏可能會有一個真正的高手,讓我不可掉以輕心,剛才我在那裏好像看到一個影子閃過去,就是那麽一閃,讓我感到又緊張又興奮……”
“不過,現在沒事了,那個人應該已經離開了,我也該走了……再過些日子就要去赴俞老四的約定啦!”
将軍道“雷兄,爲何不能多留些時日?”
雷霑大笑道“再過些日子就要到去赴與俞老四的約定啦!我可不能遲了被他說我不守時!何況這一次,小晴也一定會來的……”
“不過很感謝董将軍的款待,特别是你那幾壇陳年老酒……”他眼裏帶着一絲狡黠之色,手忍不住的摸了摸腰間的酒葫蘆,又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
董先也被他的模樣逗的忍俊不禁道“雷兄的酒量董先是見識過了,既然還有要事,我也隻好替大哥送别雷兄,如日後雷兄有暇之時,我等兄弟再痛飲一番就是!”
雷霑“哈哈”大笑,說道“好,要不是還有重要的事,我還真不舍得剩下的那些佳釀啊!”
“我給雷兄留下便是……”
董先隻是一低頭之際,再擡頭時,發現雷霑高大的身影已經去的遠了。
……
洛北是跟着嶽飛一起走出大帳的。
嶽飛的手很有力,他抓着洛北的手讓洛北感覺有一種暖意。
他側着臉看向身邊堅如磐石的身軀,很自然的就能讓人産生一種可以依靠的厚重感。
可是,他們剛走出大帳就停下了腳步,要不是有嶽飛攥着他的那隻手,他甚至會被眼前的情景吓到,
在大帳外竟然跪滿了人。
跪在最前面的也是軍中的主要部将,黑漢牛臯和白面将軍董先,還有就是洛北曾經見過的“雲哥哥”。
數十人跪在嶽飛面前,擋住了大帳前的去路。
牛臯性子最急,見到嶽飛出來,第一個大聲說道“大哥,小雷子他是爲了你才……你就行行好饒他一回吧!”
嶽飛臉色微沉,目光突然變得極是嚴厲的看向牛臯,就是這一眼,讓牛臯好像變成了霜打的茄子般,低下頭去,不敢再多說話。
他低着頭仍在偷瞧嶽飛的臉色,然後還用胳膊頂了頂他身邊的董先。
董先目光沉了沉,他知道嶽飛此刻的臉色極不好看,可還是把心一橫,畢竟是一條人命,于是說道“大哥,我知道你一向秉公無私,但如今社稷傾危,大戰在即,正是用人之際,不如先記下此次大過,讓他戴罪立功也好!”
“小弟願保他的性命!”
在他身後一應衆将無不拜道“末将願保!”
數十人聲音如雷,不禁讓人肝膽欲裂。
他們說完之後,都再無聲音,一雙雙眼睛都在看着嶽飛臉上的表情。
洛北能清楚的感覺到嶽飛抓住他的那隻手攥的更緊了許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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