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侍衛們應聲而去。
鍾沁自知齊熹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故而與莫宇趕路時十分謹慎,并未留下任何線索。
一路快馬加鞭,不過半日時候便已趕至齊國邊境的城門處。二人特意換了身不引人注目的衣裳,又将面容稍作掩飾,這才神色淡然地走上前去。
守衛随意瞥了兩人一眼,伸手道:“近日城内戒嚴,聖上親自下令,凡是進城出城者皆要有文書才可放行。”
鍾沁故作爲難地笑了笑,又從懷中掏出幾錠銀子塞到他的手中,“這位軍爺,我與舍弟急事纏身趕着出城,這文書又未曾帶在身上,您看是否能通融一番?”
掂了掂手中的銀兩,确認是真貨無疑後,守衛才輕咳一聲,擺手示意二人離去。
待出了城門,鍾沁才将面上的灰塵拭去。正欲放松時,卻見莫宇忽然蹙着眉将她護在身後。
轉頭望去,隻見幾名侍衛策馬而來,爲首之人遙遙抱拳道:“鍾姑娘,君上請您到宮中一聚,還望您能賞光。”
一路順利,她本以爲早已将齊熹派來的人遠遠甩在身後,不料他們竟能如此迅速地追上來。
怔神間,莫宇已和幾人戰至一處。鍾沁拔劍出鞘正欲動手,一陣馬蹄聲傳來,數人加入戰局,轉瞬間便将那幾名侍衛盡數擊退。
鍾沁隻覺幾人頗爲面熟,細細回想一番,才發覺他們竟是阿宥的貼身近衛。原來無論身處何地,阿宥都是惦念着她的。
思及于此,鍾沁心中一暖,愈發想快些趕回去見他。
鍾沁離去的消息傳至齊營中時,齊熹險些将手中的杯盞捏碎,“一群廢物!罷了,既然你們不能替朕辦事,那便傾盡齊國軍力,誓要重創宇文宥!”
聞言,逸九一驚,行禮道:“君上萬萬不可!此刻正是兩國對弈的緊要關頭,最爲忌諱的則是心焦,還望您三思而後行。”
齊熹薄唇緊抿,良久才冷哼道:“趙國白柯骁勇善戰,齊軍中也并非沒有人才。我已經将此事安排妥當,想必很快便會傳來好消息。”
趙軍營外,白柯一襲勁裝英姿飒爽,手中的長槍不斷揮舞着,轉瞬間便已将數人的頭顱斬下。不多時,齊軍便已有了潰敗的迹象。
正欲趁勝追擊,卻忽然被人攔下。見是平日裏與自己私交甚好的副将之一伯疏,白柯倒也耐住了性子,蹙眉道:“眼下齊軍敗退,正是将其一網打盡的好機會。此戰若大捷,齊熹必會元氣大傷,亦可向天下立我趙國威名。”
察覺到白柯面上的焦急,伯疏拱手道:“将軍有所不知,這齊軍将領乃是齊陌。此人雖武藝不精,但詭計多端不得不防。此番敗退許是另有計策,斷不可貿然去追。”
兩人相識已久,伯疏在軍中的地位舉足輕重,亦算得上是白柯的左膀右臂。饒是心中急切,白柯卻也不得不謹慎思慮一番。
不遠處的齊陌将此情景盡數收于眼底,當即轉了轉眼珠,高聲喊道:“諸位莫怕!久聞趙國将軍武功高強卻是慫包一個,定不敢繼續深追,我們循序撤退即可!”
說罷,齊陌還故作挑釁地看了眼白柯,接着便策馬而去。
這番當衆羞辱之言頓時激起了白柯的怒火,握緊長槍翻身上馬,不顧伯疏的勸解徑自絕塵而去。
縱然知曉這是齊軍的激将法,可眼下已來不及從長計議,伯疏隻能緊随其後。
兩隊人馬來至一處山谷内,齊陌見時機成熟,揮手間隻見早已藏身在此的數人紛紛現身。
白柯卻并未将他們放在眼中,冷笑道:“我身後皆是能以一敵十的趙軍精銳,若你以爲僅憑人數占優便能取勝,當真是天大的笑話。方才你既敢口出狂言,一會對戰時可莫要當縮頭烏龜才是。”
言罷,卻見齊陌依舊定定立于原地,波瀾不驚地開口:“果真是莽夫之勇。我敢引你至此處,自是提前做好了萬全之策。”
伯疏暗道不妙,似是忽而想到了什麽,忙擡頭望向谷頂,果然見到數位齊軍正手持弓箭蓄勢待發。谷中地勢狹窄,周圍又無遮蔽之物,若真打起仗來他們也隻是活靶子罷了。
正暗自思索着脫身的法子,又見齊陌已命人點上了火把。
“如今你們腳下皆是硫磺硝石之粉末,若遇了明火,白将軍不妨猜猜會如何?”
語畢,齊陌将手中火把擲出。伯疏欲喊撤退已是不及,幾聲巨響過後,周圍便多了幾具殘肢斷骸的屍首。
殷紅的血迹浸透了腳下的泥土,在齊軍緊密的攻勢下趙軍死傷慘重,不過片刻便已折損了大半人馬。
一支箭矢悄然而至,白柯正與面前的敵軍奮力厮殺着,絲毫未曾注意到身後的危險。
“将軍小心!”話音未落,伯疏猛然上前将白柯推開,那支冷箭則不偏不倚地穿透了他的胸膛。
咳出幾口血後,伯疏才顫聲道:“将軍……此戰是我們敗了。軍中不可無帥,隻要您還活着,總有一日可以爲死去的将士們報仇雪恨……”
見白柯滿臉悲痛的模樣,伯疏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将他推開,“您若不走,我即便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趁着此刻尚有一線生機,速速離去……”
說罷,伯疏便閉上了眼,再無聲息。
白柯四下望去,隻見屍首遍地血流成河,宛如人間煉獄。踉跄着起身運功,腦海中蓦然浮現出伯疏倒下時的場景,不由死死咬牙,心中滿是悔恨與不甘。
若那時他能再多加考慮一番,便不會輕易落入齊軍的圈套,更不會讓跟随他許久的将士們白白慘死。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的喊殺聲逐漸遠去。白柯一路躲藏,終是強撐着一口氣回到了趙營内。
宇文宥正聽探子禀報消息,擡眼見到白柯渾身是血時大驚失色,忙快步上前将人扶住。
不待詢問,白柯便緩緩開口道:“屬下無能,被敵軍暗算緻使帶去的人馬覆沒,伯疏……副将亦是爲了救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