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鍾沁似是神色動容的模樣,宇文宥又道:“縱然王煜曾救過你,可他終究不是趙國之人,我作爲一國君主斷不可貿然行事。你若覺得虧欠于他,我大可将國庫中的寶物盡皆拿出任他挑選。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沁兒,你是知我心意的。”
見宇文宥這番話說得情深意切,鍾沁心中的火氣已是消了大半,當即回握着宇文宥的手,悶聲道:“是我心急了。”
宇文宥歎息一聲,将人摟入懷中,“我此生唯有兩個心願。一願天下太平,二願你一世平安喜樂。”
“還有第三願。”鍾沁忽而擡頭,目光灼灼,“三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白首不離。”
“沁兒……”宇文宥心中感動,又将懷中之人摟緊了些。
二人氣氛正好時,王煜略帶清冷的聲音恰好傳來:“微臣參見陛下。”
見緻使他與鍾沁産生誤會的罪魁禍首來了,宇文宥神色一變,冷聲開口:“天色已晚,若無要事速速退下。”
王煜垂眸,瞥眼隻見兩人握于一起的手,神色一滞。
他原以爲經曆了白日之事,兩人即便不會徹底決裂也應誤會不淺才是,不料如今竟冰釋前嫌重歸于好,豈非讓他處心積慮的一番心思全都白費了?
但縱然怨怼再深,王煜卻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出分毫,隻佯裝惶恐道:“啓禀陛下,白日微臣曾與鍾姑娘在禦花園中發現一形迹可疑之人,微臣一時心急不慎失手誤殺。原本想着此等小事無須驚動陛下,但思來想去,微臣擔心此人是受他國指使而來,特來禀報,還望陛下早做防備才是。”
“哦?與沁兒一起?那你倒是有心了。”宇文宥冷笑着開口,并未被王煜這番冠冕堂皇之言糊弄住,霎時間便已抓住了重點。
那侍衛本是他身旁近侍,武功不弱,又善于隐藏自己的氣息。按道理來講,不應這麽早就被發現才是。但若是王煜故意使了些什麽卑劣的手段激他現身,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這般想着,宇文宥看向王煜的目光又是冷了幾分。此人手段和城府極深,決不能讓他留在沁兒身旁,定要找個機會除去,以絕後患。
一旁的鍾沁對二人這番暗鬥全然不知,隻以爲王煜當真忠心耿耿憂慮君主安危,一時竟無法袒露白日之事的真相。
見鍾沁面有難色,宇文宥拂袖道:“你可知你所殺之人是我派去保護沁兒的近侍?即便那人果真是他國探子,活捉回來拷問一番也可知曉不少消息。你如此武斷,該當何罪?”
王煜不料宇文宥竟利用此事反将一軍,略微怔愣後便跪了下去:“微臣不敢。但事出緊急,微臣擔心此人會對鍾姑娘不利,隻好出此下策,還望陛下恕罪。”
鍾沁見此時二人之間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連忙扯了扯宇文宥的袖口,朝他使了個眼色,“王煜不知那人身份,何況他本無心置人于死地,不過一場意外罷了,你又何必再咄咄逼人?”
說罷,她又将跪于地上的王煜扶了起來,“陛下也是擔憂我的安危,你切莫多想。既然誤會已解,如今天色已晚,不若各自回去早些歇息罷。”
宇文宥轉頭,但見鍾沁眉眼倦怠,一副甚爲疲乏的模樣,當即也沒了繼續追究的心思,揮了揮手示意王煜退下。
“微臣告退。”王煜躬身行禮,面色雖極爲恭敬,但藏于袖口下的雙拳緊握,眼中亦是劃過一抹暗色。罷了,此計雖不成,但隻要他在這宮中一日,便不愁沒有機會。
見王煜離去,宇文宥才将狀若利劍般的目光收回。在望向鍾沁時,轉瞬間溫情脈脈,仿佛方才的陰冷與晦暗皆是錯覺一般。
幾日後,禦書房内。
宇文宥正提筆批着上奏的折子,見那人來了,頭也不擡地問道:“今日如何?”
“回禀陛下,今日王大人又來找鍾姑娘叙舊了,還帶了些從市集上買來的小玩意,說是這宮中乏悶,若有了這些東西倒也不算無趣。奴婢瞧着鍾姑娘的模樣,似是十分喜愛。”
晚晴伏在地上,猶豫片刻又是開口:“王大人還說,雖然陛下您日理萬機不能常伴于鍾姑娘身側,但鍾姑娘若有任何煩憂之事,皆可随時找他,說予他聽。”
“啪”的一聲,隻見方才還在宇文宥手中的折子已被甩在了地上。見此情景,晚晴心中更是忐忑,顫抖着身子不敢言語。
那日她曾因一時失言險些被趕出宮去,還是在鍾沁的勸解下才讓宇文宥收回了旨意。
幾日前宇文宥曾讓她盯着殿内的往來之人并回禀上去,她本是想着這是将功贖過的好機會,便忙不疊地應了下來。不料這竟也是份苦差事,每日來這禦書房時都要見宇文宥大發雷霆一次,也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想到此處,晚晴的頭更低了些,生怕出了什麽差錯殃及自身。
“呵,又是送字畫花草又是送些市集之物,王煜這玲珑心思若是用在朝政之上,恐怕連朕都要自愧不如了。”
語畢,宇文宥轉而看向晚晴,本就泛着冷意的聲音愈發冰寒:“你且去繼續盯着,若有消息立即來報。”
“是。”晚晴行禮告退,待到出了禦書房,才發覺不知不覺間額頭早已布滿了冷汗。
夜裏。鍾沁全無困意,正擺弄着桌上的好些小玩意,隻聽一陣腳步聲匆匆而來,擡頭便見到了手中提着兩壇酒的王煜。
“不知鍾姑娘可願賞光與王某對飲?”
雖是問着,但王煜卻已将酒置于桌上,又拿出兩個酒盞各自斟了一杯,似是笃定鍾沁會答應一般。
桂花佳釀醇香的味道飄散開來,鍾沁并未客氣,擡手間已是一杯下肚,末了還不忘贊歎一聲:“好酒!”
見此情景,王煜笑道:“鍾姑娘果真是豪爽之人。”說罷,亦是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兩人就這般喝了好一會,王煜才恍然開口:“方才得到齊國傳來的消息,齊皇病危,恐怕不過熬不住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