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棋盤放在了床中央，兩人相視跪步而坐，張皇後的臉卻有些害羞。
“你這家夥，将衣服穿上吧！羞死人了，哪有袒露而弈，可别污了黑白先生……”張皇後将腦袋往旁邊微微一偏，以手扶臉，不好意思的低聲說道。
“我就是這麽污，你又不是不知道。”魏麒麟嘿嘿笑着，從旁邊拉過一身錦裳，穿在身上，指了指棋盤，“說說吧！怎麽突然有興趣來和我下棋了？”
張皇後一笑，并沒有再和魏麒麟說話，自顧自的拿起圍棋，奇怪的是，一黑一白的，自己和自己對弈起來。
看着張皇後這莫名其妙的舉動，魏麒麟抱着手，低着頭，看着張皇後所擺出來的棋局。
張皇後不急不忙。
魏麒麟看着棋局，心中卻越來越震驚，雖然張皇後隻是在和自己對弈，可是，這棋局之中的兇險卻出乎了魏麒麟的意料。
對決厮殺，毫不留情，片與相連，你來我往，波瀾不驚之中卻暗藏着層層殺機，難解難分。
這棋下的有點兇啊。
好幾次魏麒麟想要出口破招，但看見張皇後根本不顧不理的樣子，魏麒麟硬生生的忍下來，沉默不語的看着棋局形勢不斷變化。
一刻鍾之後，棋盤上已經是滿布黑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魏麒麟看着棋盤，越看越沉默，就在張皇後準備出白子的時候，魏麒麟伸出手一下子抓住了張皇後的手：“嫣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擡起頭看着張皇後，眼中流露出火熱，恨不得上前将姜皇後緊緊抱住，親她一口，但是魏麒麟還是抑制住此刻的激動：“嫣兒，你是不是，想說皇家無情？”
啪嗒一聲！
張皇後手中的白子落在了棋盤之上，攪亂了棋局。
張皇後則是流露出滿意的笑容，笑容之中又帶着一些崇拜：“不愧是我所喜歡的魏麒麟！思維反應如此之快，世間少見。不過，你倒是給我說說，爲什麽看出了皇家無情？”
魏麒麟松開了張皇後的手，對她說道：“嫣兒，你左右手一黑一白互搏，激烈厮殺分毫沒有休止。很多次，我都很驚訝，你和自己下棋，是怎樣能夠下出那樣的狠氣？但是我又想到，不管是黑子吃白子，是白子爲圍黑子，最終真正操控的人都是你。看上去黑白子在互相搏鬥，事實上都在你的操控之中。你能夠容得下黑白互吃，說明你對于黑棋和白棋并無情感。與此相同，朝政之上，皇上放任我們幾派互相争鬥。着就像他的幾隻手在擺弄搏鬥一般，隻要不傷及根本，他就不會太在意。”
“我剛才所說的要擴軍一事，卻是在某種程度傷及到了他的根本。畢竟不管怎麽說，軍事力量是政治的最終解決辦法，雖然皇上希望我掌握一些力量自保，卻不希望我所掌握的力量失去平衡。對于福王信王也是一樣，皇上也不希望他們的力量，超過自己的影響力。真正無情的是，我想要掌握力量，更多的是和後金做對抗，阻止後金對于大明的傷害。但是皇上爲了自己的平衡和力量保全，卻制止了我這樣做，置國家于不顧，這才是真正的無情吧！”
當魏麒麟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已經是咬牙切齒了。
如果沒有張皇後的一番提醒，魏麒麟可能也會領悟這個道理，但那都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去了。
看着機靈睿智的張皇後，魏麒麟不禁對張皇後另眼相看。
原先的魏麒麟隻不過以爲張皇後是空虛寂寞冷，想要找個體己人罷了，現在看來，張皇後對于世間百态的領悟能力，隻怕還不在自己之下。
忽然魏麒麟覺得小皇帝可笑，身邊擺着這麽一位睿智的皇後，後宮竟然還能夠被李康妃和原先的客氏攪亂。
看到魏麒麟領悟到自己所要表達的意思，張皇後幽幽地歎了口氣：“其實，皇家又何止是對别人無情，他們對自己更無情。”
張皇後的眼神閃爍，微微的擡起下巴，似乎是想起了什麽。
魏麒麟向前探身道：“聽你這話似乎有故事啊？來來，後金借道的事情咱先另說，你倒是跟我說說，皇家是怎麽對自己無情了？該不是你想說自己的故事吧！”
張皇後坐到魏麒麟身邊，仰着頭，身子躺在魏麒麟的腿上，用手摸着魏麒麟下巴微微長出來的胡須，嬌嗔道：“我的故事不是早都跟你說了嗎？我隻是想起另外一個故事來，那都是在皇上入宮以前的故事了。”
雖然看透了道理，但是魏麒麟的心情還是多多少少有些悶燥的。一聽說有故事可聽，魏麒麟一下變得興趣盎然，握住了張皇後的手，低頭看着明眸皓齒的張皇後。
張皇後整理了一下思路，這才說道：“我記得原先，你好像問過有關于柳妃的事情，對吧？”
“柳妃？”魏麒麟微微皺眉，點了點頭。
“沒錯，剛才說到皇家無情，我倒是想起了柳妃的事情。”張皇後說道。
魏麒麟心中一震，看向了張皇後：“柳妃？來來，給我說說怎麽樣皇家就無情了？”
張皇後點了點頭，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柳妃的故事。
二十幾年前，柳妃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姑娘，不僅功夫了得，詩書更是不錯，在京城地區，也算是小有俠名。
那時的很多文人墨客都和柳妃是好朋友，詩書彈唱，爲一時之絕景。
後來，還是太子的朱常洛無意之中結識了柳妃，兩人你來我往，心生情愫，柳妃更是順利的進入太子府之中，成爲了妃子。雖然不是太子妃，但是地位也非同一般。當時甚至隐約間，還是太子的先帝想廢了太子妃，立柳妃太子妃。
然而造化弄人，沒有人知道柳妃在太子府裏經曆了什麽。僅僅幾年過後，柳妃竟然莫名的從太子府消失了，長此以往十幾年，柳妃的事情也就成了傳說。
皇後說到這裏，看看魏麒麟。
雖然這個故事和魏麒麟以前所聽的稍微有些出入，但是畢竟過了這麽久，屬于正常情況，魏麒麟倒沒有從其中看出皇家無情這一點。
“但是你知道嗎？柳妃不是平白無故的消失，據說是有人下命令讓其消失，這個下命令的人，則是萬曆皇帝。”張皇後說出這句話，緊緊的咬住了自己的牙關。
魏麒麟一雙眼睛瞪大，不敢相信的看着張皇後：“不是吧！據說當時柳妃連孩子都生出來了，萬曆皇帝怎麽下得起如此重手呢？”
張皇後搖了搖頭：“真正的原因誰也不知道！根據我在内廷中所聽到的傳聞，當時的萬曆皇帝并不想立先帝爲帝，而是當今的福王。隻不過滿朝文武都紛紛拒絕，幾乎所有的人都反對廢長立幼。柳妃的出身似乎有些不好，卻深得太子寵愛。因此當時在太子身邊的衆多謀士，都希望太子能夠廢掉柳妃。萬曆皇帝更是希望通過柳妃逼迫先帝自動禅讓太子之位。于是，先帝似乎被迫做出了決定。可是，柳妃畢竟是爲太子誕下了兒子，如果将它正常廢掉的話，這個兒子又怎麽辦呢！于禮不合。正是出于這種原因，柳妃才和她的兒子莫名的消失了。”
嘶！
還有此事？！
聽完此話，魏麒麟心中沒來由的心中一寒。
柳妃力氣消失，原來是先帝爲了自己的皇位而爲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