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麒麟輕輕的吸了口氣,沒有去管另外兩人的驚訝:“趙大人,我這就不打擾了。我年紀還小,尚不懂事,朝政上面的很多套路我也不懂,若是以後有了冒犯之處,還請趙大人多多提點包容,千萬不要打擊報複哦。”
趙南星被氣得沒話說。
這小子實在是臉皮夠厚,同時也太不遵守官場規矩了,竟然将打擊報複這種事情直接說了出來。
趙南星哼哼兩聲,臉上都開始變得慢慢青紫了起來。
城外皇覺寺。
梨園之中。
“……正所謂大道明德,天籁永昌。人之所幸,爲天之所德,天之德也,而在乎人之行德。人若無德,天必摧之,人若有德,天必助之。各位爲學多年,或是爲了一朝鯉魚躍龍門,或是爲了尋求學之大道,但不管是爲官還是爲學,德,始終是第一位的……”
陳蓮生一身厚厚的棉襖,坐在了亭子的最中央,在周圍亭内或亭外,則是圍滿了聽學的學生,一個個全神貫注的看着陳蓮生。
陳蓮生不急不忙,用充滿磁性的聲音講着,周圍的學生,紛紛沉迷在了其中。
一個個點頭晃腦,一副深以爲然的樣子。
“陳先生,何爲德?”一名學子忽然舉手問道。
陳蓮生想了想。
“德由正生。行得正走得端,方爲有德。”
陳蓮生的話,言簡意赅,讓周圍的學子振聾發聩。
“那若是天沒德呢?”又有學子問了。
陳蓮生的臉上露出笑意,滿意地朝那位學子點了點頭:“說的好,天無德,則人棄之,另覓新天!”
這話,又讓周圍的學子心中一震。
一番講學之後,學子們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跟在陳蓮生身後的小厮,則是開始收拾起放在亭子内石桌上的物品。
陳蓮生看着不遠處結冰的小池塘,莫名的歎了口氣。
“蓮生先生,如此好的美景爲何歎氣呀?”
魏麒麟的聲音,适時的從陳蓮生的身後傳來,語氣中帶着調笑。
陳蓮生轉身哈哈一笑:“麒麟,我隻不過是在想,如此寒冷的冬天,又該有多少百姓受苦受凍了。這天下的百姓,何時才能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
魏麒麟被陳蓮生說的一愣,随後幽幽的說道:“正所謂天下興亡,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要想讓天下的百姓安居樂業,何其之難啊。”
陳蓮生朝小厮點頭示意,小厮急忙将坐墊放在了石椅子上,便緩緩地退了下去。
“雪見,你先去周圍看看吧,我和蓮生先生還有話說。”魏麒麟微笑地朝身邊的唐雪見說着。
兩人落座。
相視良久。
随後卻哈哈大笑。
陳蓮生摸着自己的胡須,笑道:“咱們有大半年沒見了吧,沒想到這大半年過去了,你還是老樣子呢。”
“蓮生先生這話就說的不對了,我本來年紀也不大呀,這大半年我能夠變到哪去呢?倒是您,這大半年在外遊曆,可有什麽收獲嗎?象升兄和貞慧兄可都想死你了。”魏麒麟眯着眼睛,一臉笑意。
“變化不變化的另說,隻說着遊曆的收獲嘛,倒也有些索然無味。之前十幾年的遊曆,看的東西已經夠多了,這一次隻不過是回味罷了。”陳蓮生說着,輕輕地拍了拍手。
不一會,小厮便端上來一個鐵架,在鐵架上有一個青花瓷的水壺,鐵架之下,則是緩緩燒着的木炭。
随着鐵架而來的是四個小酒杯,小厮分别在兩人的面前放好了一個酒杯,放下兩根銀箸,又悄沒聲地向後退去。
陳蓮生從鐵架之下拿出來一把小小的火鉗,撥弄了一下木炭,使木炭燃燒的更加充分。
“這酒可是我在紹興找到的三十年女兒紅,可以說百年難得。怎麽,咱的品品?”陳蓮生說着,卻已經端起了酒壺,往魏麒麟面前的酒杯中滿上了一小杯。
魏麒麟颔首。
兩人端起酒杯,客氣地互相敬了一下,随後便慢慢的飲下。
“醇厚甘鮮,回味無窮哇!果然不愧是正宗的紹興女兒紅!”
魏麒麟喝完猛的一睜開眼,看着杯中還殘留下的一些黃酒,由衷的感歎道。
陳蓮生微微點頭,放下酒杯:“這京城之中都傳說魏麒麟是會喝酒之人,今天看來,倒也沒錯。”
“蓮生先生,您就别笑話我了。”魏麒麟連忙搖搖手,“倒是我剛才看你給那些學子們講學,才是名不虛傳呢。誰不知道麒麟會場之中,蓮生先生的課每一次都是爆滿呀,隻是可惜,你不常在。”
陳蓮生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倒是我心亂了。不過放心,明年我哪都不去,就安安心心的在麒麟會場,給你教授學生,也幫你物色出幾個大智之才。”
魏麒麟大喜:“這敢情好,我可是求之不得呀。來來,爲此當浮一大白啊!”
說着他自顧自的拿過了酒壺,将溫熱的酒倒入酒杯之中,一口幹下。
溫熱的酒,一下便讓魏麒麟全身上下都暖和起來。
“哈哈,麒麟啊,你可别光顧着說我講學了。我之前給你寫信,寫了一些有關于科舉考試的備考知識,不知道你是否按照我寫的備考守則進行呀?”陳蓮生眯着眼睛。
魏麒麟頓時便不好意思了,眼睛左右的瞟着顧左右而言他:“蓮生先生,這麽大好的風景說什麽考試啊,多煞風景。”
陳蓮生用手無奈的指了指魏麒麟。
魏麒麟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随後魏麒麟卻是将魏忠賢想要暗中操作魏麒麟成爲狀元的事情說了出來。
陳蓮生一驚,連連擺手道:“這個千萬不行啊!此事一旦東窗事發,那你可就徹底毀了。科舉乃是天下學子共享之事,也是這世間上少有的公平之事,若是你在此事上有污點的話,日後若是想要洗幹淨,難度非常之大,換句話說,這科舉包含了一兩代天下學子的心。切莫因此痛失學子之心!”
魏麒麟鄭重的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因此,當初我便果斷地拒絕了叔公的建議。再說了,不過就是考個科舉罷了,拿個狀元對于我而言,也不算什麽難事吧?”
陳蓮生認真說道:“在這件事情上,你可千萬不要大意。有沒有才華和能在科舉上考出狀元,之間并沒有必然的聯系。你看看我的才華如何?然若是我在科舉上排名,還不知道能不能上榜。每一屆的主考官不同,出題的方向就不同,研判的标準更是不同,因此這其中也有很大的運氣成分。就算是我,也隻是總結我所遇到的衆多進士之才的經驗罷了。”
看到陳蓮生如此認真,魏麒麟也收起了自己的嬉皮笑臉。
在魏麒麟看來,科舉考試,特别是大明的科舉考試,可以說是一個朝代的流毒。
大明的科舉考試殘害了一代代有智慧有遠見的人,那一個個本應該百花齊放的人才,全部塑造成了一種類型。
這對于想要發展飛翔起來的大明是毀滅性的傷害。
“那蓮生先生以爲,我該如何應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