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心中歎了口氣,通過這一兩天和魏麒麟的交談,他何嘗又不知道,開放海禁之後所帶來的好處。
雖然會面臨一些挑戰,但随着海禁政策的解除,整個大明都會重新獲得一次充滿活力的機會。
然而正是由于趙南星這一幫老臣的存在,就算是小皇帝都不敢輕易對海景政策有所松動。
“皇上,魏麒麟在你的面前妖言惑衆,妄論國策!海禁向來是兩百多年的國策,實行至今,國泰民安物阜民豐,由此可見,海禁政策具有多大的重要性。現在魏麒麟竟然私下的要求您開放海禁,這實在是,居心叵測呀!”刑部尚書何文遠首先站了出來,一下子便将魏麒麟所說的話定爲謠言。
其他人聽完何文遠的話之後,紛紛表示贊同,趙南星則是陰沉着臉,看着魏麒麟。
現在可算是把自己一黨的人全部給帶來了,他就不相信,魏麒麟還有任何的辦法,可以說服小皇帝給予魏麒麟海洋獨家貿易權。
看着趙南星等人臉上的得意之色,魏麒麟内心其實替他們非常悲哀。
這些所謂的飽學之士,打着爲國利民的旗号,私底下卻做着男盜女娼的勾當,實在讓人不齒。
聽完刑部尚書的話之後,魏麒麟往旁邊邁了一步,輕聲笑道:“關于刑部尚書所說的這個理由,我以前已經解釋過很多遍了。我絲毫沒有看到任何有關于實行海禁之後國富民豐的征兆,反而我看到的是沿海居民,要麽隻能夠改變千年來的生活習慣,痛苦不堪,要麽就隻能私自下水,和其他國家走水交往貿易。試問各位大人,你們倒是給我舉舉例子,哪個地方因爲海禁政策而變得物阜民豐了!”
戶部尚書校前一步:“這太容易找了!不說别處,就說江浙一帶,難道你沒……”
“等等,戶部尚書,我想你是弄錯了吧!你這個觀點說給那些沒有去實際情況勘察的人還行,但是據我所知,江浙一代真正富裕的可不是百姓,而是那些地主老财,還有那些私自下水和南洋東瀛貿易之人!這些人似乎都是沒有船牌的吧?”魏麒麟挺直了身子,言辭直刺戶部尚書所說的話。
魏麒麟的這番話就像是一顆釘子一樣,刺進了戶部尚書的心中。
“你胡說!”戶部尚書幾乎是尖叫着的說道!
“讓我來幫你把全部的事情說出來吧!你所謂的江浙一帶物阜民豐,其實不過就是老百姓能喝點湯罷了。當地的富人大量地雇傭這些老百姓産生了豐富的物産,然後再拿去全國各地甚至于外邦交流。那些老百姓所拿到工錢,也隻不過比他們種田稍微好一些罷了。
真正的事實又是什麽呢?這些老百姓耗費了大量的體力,剩餘價值幾乎都被那些富人剝削。難道他們就沒有想到通過和富人同樣的方法去緻富嗎?
顯然不是這樣,隻是因爲他們缺乏像富人那般的途徑,普通人又怎樣合理合法的去進行自己的貿易呢?所以說,你所說的事實根本就站不住腳。或者說,你說話的角度,根本就是站在那些富人的角度,絲毫沒有爲老百姓真正的考慮!”
魏麒麟所說的話讓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就連那些一同前來的官員之中,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其實這些官員大部分都像是吃瓜群衆,年紀都四五十歲了,脫離百姓良久,又有幾個是真正的去生活中考察過的呢?
在東林黨内,有大部分的官員還是想真心做事的,因此當魏麒麟說出這番話之後,一下子便像是暮鼓晨鍾一般,将一些人給敲醒了。
趙南星有些慌亂的看着身後那些正在小聲議論的官員,惡狠狠地瞪去,卻沒有太多的效果。
小皇帝同樣也是心中生疑,他看向了趙南星:“事實真的如麒麟所說的那樣嗎?”
面對小皇帝的問話,趙南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爲據趙南星所知,事情的确如魏麒麟所說的那樣。
“皇上,事情當然不是魏麒麟所說的那樣!自從海禁以來,邊境安甯,雖然有一部分老百姓的确會因爲海禁政策而生活不便,但是對于大部分的老百姓而言,因爲有了安甯的環境,所以他們才可以安下心來種田,從而形成我們大明的基石啊。
若是沒有了這些百姓安安心心的務農,那咱們大明何來安甯啊。而大明的糧食稅極低,因此這些老百姓隻需種田便能年年有富餘,這樣才能真正的物阜民豐啊。至于魏麒麟剛才所說的富戶,大明向來采取的政策都是重農抑商,又怎麽會如他所說的那樣,富戶們受益良多呢?”
趙南星的一番說辭的确高明,就連魏麒麟也差點被繞了進去,然而想着想着,卻突然發現不對。
看看小皇帝,果然是順着趙南星所想的那條思路想去。
魏麒麟不禁輕聲一笑,朝着小皇帝拱了拱手:“皇上,你可千萬别被這趙大人的話所迷惑了!”
小皇帝疑惑的看着魏麒麟。
其他官員也紛紛不解。
趙南星所說的句句事實,不管是在邏輯上還是現實上,似乎都是如此。
“趙大人,如果真的如你所說的那麽好,那麽咱們現在不妨實行一個政策,既然那些富戶們如此的羨慕老百姓的生活,那索性調換下好了。雙方的家産互換,讓那些富戶們去過過老百姓的生活,種種田放放羊,過上田園般的生活,豈不樂哉?
你剛才所說的,富戶們并沒有受益良多,這就更加可笑了!我請問你,你們身後的這些官員,每年大部分的歲貢,從哪裏來?”
魏麒麟說着,猛的用手一指在座的官員,頓時其中大部分的官員臉色爲之一變!
在大明的官場,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其實說白了也就是行賄受賄。
每年到了年底之時,各地的富戶們都會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向在朝廷之有關聯的官員繳納歲貢,美其名曰爲孝敬。
到了大明末期,大明的官員表面上的工資的确是不低,但是真正到手的也不過就夠全家的開支罷了。
這對于一些極度清廉的官員并不算什麽,但是稍微想要社交的官員可就有些局促了。
那些富商們正是看到了這一點,因此便想盡辦法的,對這些官員以各種名義送錢。
這本來是官員們之間的潛規則,現在卻被魏麒麟猛地說了出來,在場的官員一下子就啞口無言了。
他們的啞口無言并不是說不想反擊,而是這個時候一旦誰站出來反擊的話,魏麒麟就極有可能用盡各種手段,将這位官員拖下水。
在場的諸位都是官場的老麻雀,誰也不願意去送這個死!
魏麒麟一臉冷笑看着默不作聲的衆位。
小皇帝的眉頭也緊緊的皺了起來:“諸位卿家,真的有如麒麟所說的,那些富商們會向你們提供歲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