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抔篝火。
“你可知道你剛才所說的話，若是真的實行的話，那可是犯死罪的。”
朱由校陰着臉看着魏麒麟，搓着手。
魏麒麟一看，連忙單跪在一邊，恭敬的說道：“皇上，您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但是您相信，我絕對不會搶你的生意的，我所生産的酒隻賣到外邦，絕不在國内銷售。”
魏麒麟裝作做出很大犧牲的樣子說着，讓朱由校陷入到沉思之中。
大明物産豐富，一直以來藏富于民的政策也讓百姓人人受到益處。
不管是農業稅還是商業稅都極其低，因此老百姓現在的購買力普遍較高。加上大明現在周圍的國家環伺，許多老百姓都通過各種各樣的方法，将自己所産出的物品銷售到周邊地區。
在江南地區，更是出現了大型織戶。
那些有資本的人，雇用大量的百姓，私自設廠，生産出大量的絲織品，通過走水的方式，行銷外邦，所賺頗豐，數目以千萬計。
原先的遼東地區，未被後金占領，還處于大明控制期間，人參鹿茸等珍貴的物品就已經在大量走水，遠銷外邦，所獲頗豐。
這也是爲什麽後金在快速崛起之後，通過抄沒漢人家産，能夠獲得那麽多的資金來源的原因。
單單是藥材案，牽涉的資金就達千萬，可見後金多麽有錢！
就更别說，整個東北的大家大戶被後金抄沒之後所獲得的利潤了。
魏麒麟不知道的是，就連朱由校有時候都在心動，要不要找個由頭去抄家。江南随便找幾戶人家超抄沒，小一千萬肯定是有的。
現在，魏麒麟竟然自動放棄了市場最大的國内市場，朱由校便有些爲難了。
畢竟，小皇帝也要讓魏麒麟麒麟能夠有些賺頭，國内的市場舍不得讓魏麒麟插一手，似乎也就隻能将目光看向外邦了。
而他爲難的點在于另外的地方。
如果他同意，魏麒麟将酒賣到外邦的話，那麽就是官方贊同了民間對外貿易，直接等于完全廢除了海禁。
海禁之策長達百年之久，要想輕易的廢除，就算是對于皇帝來說，都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其實很多人都以爲海禁隻是因爲官方，卻忽略了國内那些大商人老百姓的訴求。
說白了，海禁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貿易保護主義！
有好處的地方在于，國外的東西進不來，保護了國内民族産業的發展，一定程度上還可以起到保護邊境的作用。
壞的一點則是，國内的東西也出不去，這樣便讓競争環境相對單純，沒有了創新的動力，原先國内的那些皇家商人，就能夠将自己的生意，在理論上長長久久的做下去。
因此，如果朱由校決定開放海禁的話，要面對的不僅僅是來自那些古闆朝臣的反對，更要面對民間那些大商人的各種私下掣肘。
别的不說，光是已經獨占了外邦生意的晉商和徽商，就會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朱由校面露難色，對魏麒麟老師說道：“你是不是想一輩子都做生意呀！難道将來不想考取功名嗎？你現在不過十四歲，便已經享譽京城，更是連連擊倒衆多才子，考上狀元或許困難，但是考上進士對你應該不成問題啊？将來做個什麽官不比做生意要好嗎？”
魏麒麟聽到朱由校這樣一說，便知道朱由校對于自己所提出來的建議是拒絕的，但是他卻不想就這樣輕易的放棄。
“皇上。”魏麒麟正色道，“這真的不隻是關乎于我的利益，更多的還在于咱們大明能否真正的強盛起來！海禁之策危害甚大呀！”
“哦，此話怎講？”朱由校劍眉微蹙，疑惑的問道。
“您看！”魏麒麟拿了一支樹枝，借着火光，在一旁開始畫起來。
不一會，亞洲，歐洲，非洲，甚至美洲大洋洲的地圖，便簡略地出現在了地上。
魏麒麟指着地圖對着目瞪口呆的朱由校說道：“世界很大！這是在東南民間流傳的坤輿萬國全圖，這幅地圖便是東南老百姓私自出海，遊曆世界所畫之圖。”
“什麽？朕的子民竟然已經遊曆世界了！”朱由校幾乎是尖叫的說道。
“沒錯，或許是朝臣隐瞞，您才有所不知。其實現在在東南沿海，乃至于内陸地區，走水事件多發。朝廷雖然幾次三番打擊走水，頗有成效，卻無法禁絕。現在更爲嚴峻的是，歐羅巴衆國，海運興起，對于咱們天朝頗有觊觎。就說現在的海上馬車夫荷蘭，他們便已經在東南沿海不斷的騷擾了。”魏麒麟，看上去痛心的說道。
朱由校看着這幅地圖發呆，久久沒有說話。
他流露出來的眼神，當然是不願意相信魏麒麟所說的話：“魏麒麟，你說的可是事實，世界竟然有如此之大？”
魏麒麟堅定凝重的點了點頭，讓朱由校心中更深感慨。
“聽你這意思，你是想和那些外邦去競争了？”朱由校看着魏麒麟又忽然笑道。
“是啊！世界這麽大，我想去看看！”魏麒麟拱手道。
朱由校想了想，卻搖了搖頭說道：“聖祖先訓，海禁之策，乃萬世之策，一開海禁，恐國治生變，這可不是朕說能開就能開的。”
“皇上！”魏麒麟加重了語氣，繼續說道，“現在那些西洋人已經欺負到我們的頭上了！荷蘭人觊觎寶島，葡萄牙人則是勾連東南澳門。他們每年隻是來天朝進貢一點點東西，卻獲得十倍百倍的回禮，再用這百倍十倍的回禮，去制作噸位更大的船隻，這樣的一個惡性循環，學生實在擔憂啊！”
朱由校仍然搖着頭，說道：“這事兒就不是你擔心的啦！咱們天朝上國，物産豐富，黎明億兆，那些蕞爾小國，怎麽能與日月争輝？相隔萬裏，在他們想要有所希冀之時，早就被我大明強軍給一消而滅了。朕聽戶部說，官控貿易每年達上千萬之巨，百姓獲利頗豐，這就已經足夠了。”
“若是大範圍的開放海禁，與多國貿易的話，必然會使事情複雜。現在日本南洋等地已足夠貿易，你剛才所說之開放全世界，實在太膽大。想要和這些國家做生意，朝廷不反對，但是若和其他國家有貿易往來，就算我心中願意，朝廷也不會饒了你的。”
看着朱由校那搖頭晃腦猶豫的樣子，魏麒麟覺得一陣悲哀。
隻有真正的來到大明之後，魏麒麟才能發現，這海禁之策的複雜程度遠超乎自己的想象。
很多人對于大明海禁的政策還停留在初中書本上，然而真正海禁的原因非常複雜。
魏麒麟忽然發現，想要靠自己一己之力，将海禁完全開放，似乎變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