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萌的心情突然複雜起來。
即将回家的喜悅都被沖淡了幾分。
世事果然無常。
剛重生那會兒,她還想着努力賺錢,保住弟弟的命。
誰知竟然發展到了這一步。
然而到底是條人命,即便這個弟弟今後可能不喜歡她,她也做不出逼着陳秀華堕胎的事。
隻是不知道,陳秀華會怎麽選。
這時,驚愕中的陳秀華終于回神。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蘇文強:“你把萌萌賣了?”
蘇文強當然不會承認,他立刻反駁:“我沒有!是他們把萌萌搶走了,不關我的事。”
陳秀華一聽這話,臉色劇變:“可你之前跟我說,萌萌是在外面玩!”
蘇文強這才想起自己說過什麽話。
他趕緊改口:“萌萌……萌萌是在外面玩,我……我剛剛是猜的,沒錯,我就是猜的。
肯定是她在外面玩的時候,被人販子抓走了,跟我沒關系,我沒有賣掉她。”
女妖妖靈聽見他的狡辯,更生氣了:“你還在狡辯!如果你沒有賣掉萌萌,你兜裏的錢是哪兒來的?”
“什麽錢?我哪兒有錢。”
蘇文強到底還是太老實了。
他嘴上雖然這麽說,手卻下意識按住了胸口。
裝錢的衣兜就在那兒,縫在衣服裏頭,要把衣襟打開才可以看見。
這地方很保險,所以很多人都喜歡把錢藏在這兒。
女妖妖靈冷酷地拆穿他的謊言:“你沒錢,衣服兜裏裝的是什麽?敢讓我搜身嗎?”
蘇文強頓時急了:“我……這是……這是我找人借的錢。我老婆懷了孩子,又要住院,我怕沒錢,就找……找人借了兩千塊錢。”
蘇萌聽到這兒,忍不住抿緊了唇。
原來,隻是爲了兩千塊錢,蘇文強就把她賣了。
在他眼裏,她就隻值兩千塊錢。
真是太可笑了。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男人?
無能,要面子,眼皮子還淺。
蘇文強卻又找陳秀華求救了:“秀華,你快幫我說說,我怎麽會把萌萌賣了呢。我對她那麽好,從來沒跟她紅過臉,怎麽可能會賣掉她?”
陳秀華還真信了。
她就是這樣的性子,整個人就像個矛盾體。
有時候跟刺猬似的,渾身帶刺,誰都要紮一下,恨不得跟全世界爲敵。
有時候耳根子又特别軟,别人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蘇萌歎了口氣,突然覺得心累。
陳秀華的性子不好,她一開始也被養得謹小慎微,怯懦敏感。
後來爲了保護陳秀華,小小的人硬生生被逼成了暴脾氣。
每次隻要蘇文強跟陳秀華動手,她就會打回去。
結果蘇文強不敢動她,反倒是陳秀華經常把她氣哭。
等到蘇文強沒了,陳秀華像個菟絲花一樣毫無主見,她才上初中,就不得不扛起家裏的擔子。
爲了将陳秀華的性格扭轉過來,幾乎操碎了一顆心。
然而不管她說什麽,陳秀華總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聽不進去。
時不時的還會突然朝她發火。
蘇萌一回想起前世那些糟心事,小眉頭就皺得緊緊的。
難道,她還要像前世那樣做無用功嗎?
說實話,陳秀華很多時候還是挺關心她的。
可是,她真的不想再經曆一遍前世那些心酸了。
說到底,陳秀華最愛的還是她自己。
她這個女兒,根本就無關緊要。
不對,她很可能不是陳秀華的女兒。
那就更加無足輕重了。
對于某些人,陳秀華向來隻記好,不記仇。
可是對于她這個女兒,陳秀華從來都是隻記仇。
蘇萌至今都還記得,前世她都大學畢業好幾年了,陳秀華還喜歡把她小學時候拿刀劃破書皮的事拿出來,說她浪費東西。
可事實上,因爲家裏太窮,她一直很愛惜自己的東西。
一支自動鉛筆,她可以用好幾年,直到表面的漆都磨掉了,摸着很不舒服也舍不得扔。
可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樁樁一件件,陳秀華都記得一清二楚。
每次對她不滿了,就要拿出來說一遍。
嫌棄她脾氣不好。
覺得她不孝順。
蘇萌自嘲地笑了笑,突然覺得她也挺記仇的。
不然這些事情,她怎麽記得那麽清楚呢?
她這人很少哭,然而每一次哭,都是因爲陳秀華。
可她哭的時候,陳秀華隻會覺得她有病。
這些事不能想,一想起來,蘇萌就覺得眼睛又開始酸了。
她眨了眨眼,想要把淚意逼回去。
可就在這時,陳秀華突然對她說道:“萌萌,你是不是又亂跑了?我不是跟你說了,不準在外面亂跑嗎?你怎麽就是不聽話。”
蘇萌努力壓抑的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陳秀華果然還是信了蘇文強。
她又是一個字都沒問,就給她定了罪。
以前也是這樣。
明明家裏有三口人,可每次出點什麽事,陳秀華就覺得是她做的。
蘇萌突然覺得受夠了。
她猛地擡起眼,直直地看向陳秀華:“我是你親生的嗎?”
陳秀華詫異地看着她淚汪汪的眼睛,然而聽到她的話後,心裏就湧起了一股怒火。
她激動地說:“對,你根本就不是我親生的,你就是我從垃圾桶裏撿來的!”
這年頭,很多父母喜歡逗孩子,說孩子是從垃圾桶裏撿來的。
所以陳秀華這麽說的時候,女妖妖靈并沒有懷疑什麽。
她隻是不贊同地皺起眉頭,覺得陳秀華這麽說太不合适。
哪能這樣對孩子說話呢?
把孩子吓到怎麽辦?
更何況,蘇萌都委屈哭了!
女妖妖靈一看蘇萌哭了,頓時心疼得不行,趕緊抽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眼淚。
然而蘇萌哭得更狠了。
她沒哭出聲,就是眼淚不停地流,就跟打開的水龍頭似的。
陳秀華看在眼裏,沒好氣地說道:“你哭什麽哭?不許哭了!我讓你不準哭了聽見沒有?”
蘇萌更加控制不住了。
她一點都不想哭,可眼淚就是控制不住。
太委屈了。
陳秀華這樣的态度,讓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前世受過的那些委屈。
實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她念高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