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裏面全是白花花消散的幻境,但唯獨我身前的夜浔,一直都不曾有過變化,他的表情爲什麽這麽難受?
我讪讪地收回了手來,身前的人踉跄的向後倒退了一步,滿眼的難以置信。
周圍的聲音逐漸改換,原本是那些妖胎和獒犬低低的咆哮聲,但爲何現在就突然轉變成了一字一句的小怪物受驚的嚎叫聲。
漸漸清晰地鑽入了我的耳朵裏面:“哎呀呀,我說你這個傻孩子,你明明可以接下戾氣這麽重的招數,但你爲什麽因爲一時的不忍心而放棄出手呢?”
眼前的場景逐漸變得清明,我所看見的,所置身的,居然還是在這片小小的桃林之中。
原來的妖胎和獒犬不見了,留下的是一地破碎散落的粉紅桃花瓣,唯一不變的,是夜浔。
隻不過,方才那個滿心是殺戮的人也已經不再,面前這個,捂着胸口一臉痛苦的人,是夜浔。
我握着長劍的手不住地顫抖了起來,腦子裏面密布的狠厲的想法頓時煙消雲散。
眼前這一切提醒着我,方才我所經曆的一切,和夜浔所經曆的一切是完全不相同的。
我看到的幻境中,滿是憤怒與殺戮交織的氛圍,而夜浔,他的心思至始至終從未變過。
傷他的人,是我!
“夜大人,你,你沒事吧!”我不住地向前走了一步,卻換來那隻青皮小鬼警惕似地摻着夜浔往後退了一步。
“你方才那麽能打的,現在又來惺惺作态裝個什麽!”青皮小鬼毫不懼怕地向我嚷道。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是啊,我方才那麽厲害的,就連是夜浔都可以下得去狠手想要自他于死地的,現在有什麽資格去再關心他呢?
長劍從我手中散去,一股從未有過的無力之感頓時襲上我的天靈,眼前的景象又一次經曆看個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後。
之後就沒有的之後。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無常殿,房間的門是完好的關上的,床榻邊的小架上還有着一碗氤氲着霧氣的湯藥。
我目光呆滞地仰望着白紗懸挂起來的帳頂,所經曆過的記憶就如同是浪潮一般洶湧奔騰而來。
其中包括了我因爲一時失控打傷了夜浔的那個畫面,他就像是知道這樣就一定會讓我難受似的。
不斷的,不斷的在我的腦海中循環反複着那段,我在挽過一個劍花之後,手中有再次掐訣撚印,偷襲夜浔的畫面。
他滿眼震驚吐血時的場景,他被青皮小鬼攙扶着往後本能地退那一步的場景,他捂着心口隐忍時候的場景。
化作了一把把的利刃,直往我心肺裏面紮,疼得我喘不過氣來,冷汗毫無預兆地沁透了我後背的衣服。
日始宮的大門傳來一聲響動,應該是有鬼怪來了。
我躺在床上,剛想着起身查看,卻猛地發現,如今的我,身上已然被下了一道禁令。
我不動的時候它不會顯現出來,可倘若是我有了想要掙紮起身的狀态,那枚虛懸在我心口之上的小小法印就會出現。
禁锢住我讓我沒辦法動彈。
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正由遠及近地往我這邊靠攏,我警惕地瞪着門口,一絲一毫都不敢放松。
“白大人?白大人?”是豹尾的聲音?
他小心翼翼地探了半顆腦袋進來,兩隻豆大點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見屋内出我以外并沒有其他的同僚存在,于是便就放心大膽地悄悄鑽了進來。
好巧不巧看見屋内正睜大了眼睛瞪着他的模樣給生生吓了一大跳,豹尾撫着心口驚魂未定。
“你可吓死我了,白大人!既然醒着又看見我了,就應該友好地跟我打聲招呼嘛!”
我一路看着他悠哉悠哉地走進我的床榻邊。
手中剛想有點動作,卻被那身上虛懸的法印給及時的禁锢住,絲毫都不能動彈。
豹尾見狀,忙三兩步湊近,手忙腳亂地安撫我:“哎呀呀,白大人,你現在的情況應該是卧床靜養才是,不應該想着什麽活動活動之類的事情!”
我咬牙掙紮了好一會兒,終是放棄了,那道法印的禁锢作用強大得驚人,不僅将你全身的經脈中的靈力全部都凍結在了原地,就連你想着起身來的氣力都能給你吸走一般。
“豹尾,我問你。這咒印是誰人所下的?”我盡可能地使自己的呼吸安定下來,心平氣和地開口。
豹尾眼中流露出一片糾結的神色,躊躇在原地,回答我的問題也不是,當場背身離開就更不是了。
我焦急地盯着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豹尾,你就告訴我,我保證自己不會找他麻煩的!”
豹尾看着我身前的那道法印發愁:“小白大人,不是我不想告訴你,隻是上頭有過交代,說您要是醒了,就一定得讓您安安生生地着這裏待上兩日,什麽話也不能給你說,你問什麽,就一定不能回答什麽!”
這究竟是那個家夥下的如此無恥的命令!
縱觀幽冥全體上下,能讓豹尾這家夥對于他的命令言聽計從并且有膽子瞞着我的,我想來想去怕也是隻有帝君大人一個了哦。
想當初,豹尾在青華長樂界偷聽來關于夜浔走後門那麽大的事情,都要冒死分享給我。
沒理由他現在就連我的一點點小小的問題都不會回答了吧?
“豹尾!”我突然綻出一抹笑,故作神秘地将他望上一望:“你就算是不告訴我,我看你這幅表情就應該已經猜到了幾分!”
豹尾那家夥對于這招百試百靈,果不其然,我話音将落,他就立刻像是被發現了秘密的膽小鬼。
“白大人你,你不要胡說了,這整件事情跟夜大人沒有關系!”
話一說完,他猛地一瞪眼将我吃吃看着,我沖他莞爾一笑。
夜浔,竟然沒有想到是他!
可是我想不明白,爲什麽他要串通豹尾來一起禁锢住并且诓騙我?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想到了這裏,我的腦海中好巧不巧竟然回想起來在人間的那片小樹林之中的幻境。
哪裏面的夜浔,所言所做,我皆曆曆在目,真實就像是親身經曆過的一樣,那裏面妖獸的血液都是暖暖的。
完全不應該像是一個夢境裏面的虛假幻影,以至于我現在想到夜浔的時候,心裏還是忍不住地回爲了他當時在幻境裏面所說的話語而氣憤。
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已經開始變得不再信任夜浔了,而且,我對于他的臉,莫名也産生了一股懼怕之感,那種感覺驅使着我,叫我一定要将着這臉的主人殺死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