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浔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睛往旁邊轉了轉,示意我去聽那洞中突然傳來的動靜。
踢踢踏踏,有輕有重,還帶着一路的低低切切的談話。
壞了,一定是那個淇水神女進來了!
我和夜浔先是看着怔怔地看了眼對方,随後在這件事情上展現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我倆飛快的分頭爬上池子,夜浔趕緊穿上了他那件已經被水沖散開挂在腰間的寬大外袍。
而我着緊打理那頭早就已經亂成了雞窩的頭發,渾身濕漉漉的,衣袍被水拖着往下墜得沉沉的,我又趕緊手忙腳亂的施了個散去水澤的小法術。
那邊又架不住夜浔急切的低喚:“衣服,把衣服給我!”
我這術法才到一半根本無法打斷,眼看着那腳步聲就快到了,我急的不得了,沖着夜浔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吼什麽吼!自己過來拿!”
那厮臉都氣綠了,套着松垮垮的外袍飛身過來,腳尖在淨池上輕點了幾下,旋即穩穩當當的落在我背後。
我警惕的斜眼看着他,那厮冷哼了一聲,用手拐生生給我往前怼出一個趔趄。
我站定回頭,壓低聲音惡狠狠地罵他:“你要死啊!”
那厮一邊解着緊系上的衣帶,一邊理直氣壯反駁:“你擋着我了!”
我承認我又被氣到了,衣服還剩腳下的小半截沒有幹,現在要是出手揍他,實在不劃算。
正如此想着,腦門卻又結結實實地挨了夜浔飛快的一巴掌:“你還得看到什麽是時候?”
我:“???”
積壓着滿腔羞憤,我轉過身去背對着,術法的圓光一點一點在手中黯淡下去,衣袍幹了,我又繼續開始攏了攏那亂糟糟的頭發。
洞中的腳步聲停駐的時候,我正裝作若無其事的斜躺在一旁的石凳上,夜浔那厮将将穿好衣服在整理衣襟。
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瞬間噤聲,我親眼看着他們眼中的交集慢慢轉變成了錯愕。
我們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對方,誰也沒有想要先說話的意思。
氣氛就這樣越來越尴尬
“二位大人,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崔判官覺得有必要主持一下局面。
總算是先有發話的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那話頭就已經被走在最前頭的淇水神女搶過:“你們在裏面究竟幹了什麽?”
我:“打架!”
夜浔:“切磋!”
我倆相互瞪了對方一眼,統一口徑。
我:“切磋!”
夜浔:“打架!”
這般用心良苦的解釋居然換來的是良久的沉默,洞中的氣氛慢慢地快要凝結成冰了一般,畢竟誰都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麽話來緩和。
夜浔不愧是全幽冥臉皮最厚的鬼,他雖然也是默默站等了良久,但觀他那副已經逐漸不耐煩的模樣,估計應該很快就能離開了。
果不其然,他手握成拳,靈巧地活動一番,旋即正色與洞中趕來的神女一行幽幽道:“在下還有公務在身,不便在此逗留,就先告辭了。”
他若無其事地走下了台階,然後轉臉過來沖着早已懵神的我,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快走!”
我當即會意,立馬抓了裙子屁颠屁颠地跟上,神女就在石階下面色不善地把我盯着。
路過她時,我感覺她的眼風似有似無地往我嘴唇上掃了掃,我立馬心虛的抿住嘴,耳朵裏隻聽得她冷冷地哼了一聲。
這聲明顯是給我聽的,在她周圍的站定的判官和随從都一副恍若未聞之态,更别說走在前面的夜浔了。
我隻覺得震驚,大小堂堂也是一個神女,怎麽就這麽……
夜浔居然會在洞口等我,還有方才被我打了的那個莽漢也是
而且他現在正扛着把大刀,氣勢洶洶地站在路中央。
見到我出來時,莽漢立刻氣得肉顫,他朝我沖過來,大刀被他拖在地上劃出火星子。
我見勢不妙:“夜大人,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哪裏逃!”莽漢一聲暴喝,手上揮起大刀就朝我沖來。
夜浔面色沉凝,手中光華閃現,那柄淩厲的淡藍色長劍幻化了出來。
他一個瞬移到了我面前,長劍橫亘在半空,正堪堪擋住了莽漢全力砍下的大刀。
刀劍相擊,炸出了不少碎裂的火花,有一瞬間,我甚至擔心夜浔那柄細長的透明的劍會被那大刀震成渣渣。
眼看雙方僵持着,一股大戰前夕的肅殺氣氛濃濃地蔓延了開。
我有想過,要是真的打起來,我是應該幫夜浔呢,還是去幫那個莽漢呢?左右兩邊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我還猶豫着呢,背後的山洞中,淇水神女又帶着方才進洞的隊伍攆了出來:“住手!”
脆生生的一句,聲音不大,但其中的分量可是不小,足以讓一個已經紅了眼失了智的老虎,登時就乖順得如同貓咪一般。
莽漢被神女喊做“石奴”,我秉着心中的一絲疑慮,眯眼仔細地去瞧了瞧黑奴的後脊骨。
在偏僻閉塞的高原藏地,就有邪師專門借修行之名,诓騙部落中雄壯的成年男子,以邪法将其殺害。
抽離三魂七魄後,再将軀體全身篆刻滿邪教符文咒法,爲其重新注入厲鬼的兇煞之魂。
但這并不能真正的成爲一隻合格的兇屍,最後的步驟也正是最關鍵的一步。
一般在藏地稍大一點的墓室裏,墓主人通常都會安置許多兇邪之物爲自己守住墳墓。
那些墳墓裏面少不了得有血屍腐屍以及各種陰戾非常的妖精鬼怪,比起這些,那種在甬道中裝設飛劍劇毒和機關的小把戲簡直就是九牛一毛。
而正是這機關重重又危機四伏的墳墓,正适合邪師将自己所煉制的兇屍投放其中。
能夠橫沖直撞地離開如同地獄一般墓穴的兇屍,便也就真正地成爲了“石奴”。
它們刀砍不死,火燒不化,沒有知覺和意識,說是真正的殺人工具也毫不爲過。
石奴隻聽令于手中有咒鈴之人,而每個“石奴”的脊背之後,都有邪師用刻滿符文的鋼鎖穿過肩胛骨留下的兩個愈合不了的黑窟窿。
而這莽漢的背後雖然被粗布衣裳擋住了看不見,但在它揮劍之際,我若隐若現地看見了他脖頸有留着黑紅的血液的經脈暴漲出來。
“想不到神女居然會有這種稀罕的随從?”我訝異地看向此時一臉不悅的神女。
“怎麽?難道你也想見識見識?”
此話一出,原本跪在地上木愣愣的石奴,突然将一雙沒有瞳仁的眼白瞪向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