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驿站都籠蓋着一層厚重的死氣。
甫我一進到大院子中,四周氤氲沉重的黑氣立刻向着陰氣較爲充足的我聚攏。
霧蒙蒙地一片,這讓我那本來就不大好的眼神變得雪山加霜。
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這裏沒有活物的存在,也察覺不到有陰魂邪祟的活動,但這周圍的纏繞的氣息卻極其繁雜。
并且,我總覺得哪裏有隻眼睛在默默注視我,或者是因爲我的到來改變了這個驿站的氣場,同時也吸引了它的注意。
我擡手在面前揮了揮,指尖的幾點圓光在陰沉的空氣中散開,爲我驅散了周圍的黑氣。
夜浔落腳下地,清冷的氣息淡淡萦繞在我身邊,傳音道:“你覺得會是誰做的?”
我咬着下嘴唇糾結地想了一番,大緻推敲出兩個我自認爲嫌疑最大的人:“皇妃?小瘸子?”
夜浔莞爾一笑,不置可否:“先四處看看吧!”
前廳自然是應該先去的,我和夜浔并肩而行,從後花園繞着出去,原本熟悉的幾步路,我從來沒覺得走得這麽艱難。
剛開始在後院裏落腳,除了整個宅子統一積壓的死氣黑霧,根本就不大能夠看出驿站原本發生了什麽。
而現在在我眼前的,短短的一根廊檐走道,全部都是帶血的手印腳印,以及在地上掙紮過後,留下的大灘深淺不一的拖動過血迹。
廊檐下的花草枝上,還挂着一隻被扯得血肉模糊的耳朵,上面還隐約可見到一隻仿白銀的小圓耳環。
我脖頸後面一陣發寒,連帶着肺腑之中騰起一股糾緊的沉悶。
倒不是因爲害怕。
我一年去兩次十八層地獄,每次進出都有新感覺。
那裏比眼前這幅畫面可要恐怖個上百倍,即便突然跳出個什麽惡鬼攔路搶劫什麽的,我都能微笑面對,坦然處之。
以至于後來帝君整頓了十八層地獄,所有羁押的惡鬼都變老實了,我都還不習慣了好久。
眼前不知道比地獄差了多少,但确确實實讓我産生了不舒服的感覺。
地獄之所以被稱之爲是地獄,是因爲它生來本就是羁押惡鬼,引渡幽魂,由神明插手并掌管的荒境。
但這裏不是,這裏是人間,而擺在我面前的慘狀,極可能是這驿站中那幾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
“夜浔”我啞着嗓子喊他,“你說,我趕回幽冥能夠找得到她們嗎?”
“”
良久的沉默。
夜浔沒有立即回答我,相反隻是下巴朝着對面的廂房一點:“那邊好像有東西!”
我手臂伸展,輕輕飄了過去,尚未近至前廳的廊檐,平地旋起的陰風連着帶動了某處。
我聽不見,但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周圍漸起了一股莫名欺壓而來的力量。
眼風迫切地在四周搜尋未果,直到那股力量已經如利劍刀削一般直撲我面門。
循迹着力量的源頭,赫然入眼的是懸挂在前廳橫梁上的一串的青銅鈴铛,此時正輕緩地搖晃着。
我也明白過來,讓它動作起來的風并不是平地自起來的,而是我的氣息逼近,正巧與它所力量所覆蓋的範圍沖撞到,這才讓它反擊過來。
那力量來得霸道,不像是普通驅邪法器,而懸挂在如今這死氣萦繞的驿館中。
既沒有起到驅邪除祟的作用,也沒有産生鎮魂壓魄的力量。
而它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且能夠感知到我的氣息并準确地發動攻擊,顯然,将它安置再此之人的目的就是爲了避趕陰差。
我廣袖一揮,那道近身的淩厲的音波就如同冰雪消融了一般,在我面前化成了青煙散去。
“還真是膽大妄爲!”夜浔冷飕飕地出現在我旁邊,哼了一句。
“怎的?”我沒聽明白這句話。
“這青銅鈴铛本身的法力不強,雖然能夠驅趕走一部分修爲較低的陰兵鬼差,但對于你我來說,處理掉它也不過覆手而已。
其一,之所以将鈴铛懸挂在此處,氣息相撞之時會有響動,安置者也很可能會靠這個來确定你我二人的動向。
其二,白大人難道就不認爲,一些隻是觸動皮毛但又别有用意的挑釁更不舒服嗎?”
夜浔說得頭頭是道,我聽完大徹大悟,心裏油然而生一股欽佩贊揚之感,而在這之後,又莫名生出一股丢人之情。
說句大言不慚的話,我當真以爲那鈴铛放在此處就單單是爲了吓我一跳,趕巧白爺耳聾,這才沒讓它得逞。
其實詭寂無人的地方突然響起一陣清幽的鈴铛聲,确實挺駭人的!
夜浔說完很是得意地沖我一挑眉毛,我幹幹的笑笑,心裏默默揣了那個想法不敢開腔,怕他揍我
爲了緩解一度尴尬的場面,我趕緊向前一步,氣息正好能夠沖撞到那青銅鈴铛,随後右手掐了個雷訣,掌心飛出去一道的閃着電光的銀芒。
正巧撞上了青銅鈴铛的音波震蕩而出,兩股力量在前廳大院正中想撞,孰強孰弱一眼便知。
雷訣強大,誠不欺我,隻是輕巧的一擊便就能地将那弱不禁風的鈴铛劈成碎渣滓。
“白大人何時連雷訣也都學會召喚了?”夜浔很是詫異。
我聳了聳肩,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夜浔投來滿眼欽佩的眼神,有句話怎麽說來着?
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我差點意思,但士别一晚,也自當刮目相看嘛。
“在你不在的時候咯~”我滿不在乎地沖他一歪腦袋。
夜浔目光暗了暗了,原本就沒有多少笑意的臉上更加沉凝了些。
我大概猜了猜,這厮肯定就是不甘心我修爲增進,生怕有朝一日超過他。
嗯,應該是這樣!
我撸了撸寬大的袖袍,擡腳往前廳去:“對了,我被關到結界裏面的時候,你去哪裏了?”
“屍魔,被我遇見!”夜浔說得很平靜。
我圓了圓眼睛側臉看他:“就是我們上次跟蹤小瘸子去到的破廟裏逃走的哪一隻?”
他垂眸與我對視,點了點頭。
我隻顧着和夜浔聊天,沒來得及看前頭,隻見夜浔目光向前一閃,随後極快的擡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被這突然的動作搞得莫名其妙:“夜浔?怎麽——”
話隻說到了一半我便就卡住了,喉嚨裏堵得難受,既然夜浔會如此做肯定也有他的理由。
而蒙住我眼睛這種事情在當下最好的解釋便是,前面有他不想讓我看到的東西。
“白大人,我勸你”
“無妨”我咽了咽幹到發緊的喉嚨,擡手默默撥開了夜浔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