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的法師嗎?手可伸得夠長的!”夜浔從那口棺椁上翩然躍下,手攏在袖中,微眯了眯眼道。
小瘸子手裏那隻轉經輪确實是藏地法師才有的,如今他身上邪法氣息暴走,一點也不似今日才将那般畏首畏尾,應該是被那藏地的邪師奪舍上了身。
“桀桀桀,擋我路的人,都得下地獄!”小瘸子擡手将轉經筒對準我們,眼裏幾乎要爬出陰戾怨毒的蛇。
“夜浔”我才将喊出名字。
小瘸子手中的經輪咔咔轉了兩圈,身後封印着妖魂的五雷鎮鬼符就如同老去的樹皮般層層剝落。
他想要釋放那棺椁裏的東西!
我急忙拽住夜浔将方才的話續說完:“你先去阻止小瘸子,我來負責加固這個封印!”
正值要緊關頭,夜浔卻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不需要!”
他連指訣都沒掐,内息直接灌入右手在虛空中一抓,生生撕裂出道鬼門,然後将那早已狂躁不已且暴怒異常的妖魂,連帶着棺椁,一道扔進了鬼門中。
末了,“從善如流”地轉身,就着我的袖子擦了擦手。
我難得從心中對夜浔那厮生了點星火的欽佩之感,然後就被他此舉消滅得連炭渣子都不剩。
他像是對我幽怨的一瞪有所察覺似的,微彎了彎嘴角,心情甚好地沖着奪舍的邪師挑釁:“是該你了嗎?”
那邪師并未露出半點着惱之意,相反,他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陰恻恻的笑出一口黑色的牙齒:“小東西,别仗着有點小伎倆就得意忘形了,爺爺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你們!”
随着他手中旋轉得愈發快速的金輪,石室正中水潭裏的幽魂怨氣愈加濃郁,連帶着頭頂剝了皮的頭顱也跟着一塊兒蕩漾。
我定了定神,掐訣召出那被打磨得锃光瓦亮的勾魂寒鎖,大敵當前,我撸起袖子神情也是少有的肅穆。
畢竟眼前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确實看起來一副很厲害的樣子。
石室内乍起的陰風如刀剔骨,若是凡人身軀,現在恐怕已經被陰氣沖得鮮血淋漓,體無完膚了。
水潭裏的幽魂也像是沾了水的油鍋一般,裏面翻湧着滾滾黑血,以及亂飛的碎肉殘骸。
邪師在金輪撐開的結界後笑得肆意狂妄:“小東西,現在求饒可就來不及了!”
夜浔那厮突然輕笑一聲,伸手在我腦袋上一搭:“白大人,那邪道竟然如此看輕你,我這就幫你砍他!”
我以德報怨地沖他親藹一笑,還未反駁,他就已經一個箭步飛身出去,掌中幻化出了那柄溫潤通透的長劍,此時劍身泛着蒙蒙藍光,襯得他原本遒勁纖長的指節有種妙不可言的美。
我在他身後揪着袖袍目送,語氣慈祥得猶如一個送兒遠行的老母親:“你最好也别活着回來哦~”
說罷,我立刻收斂心神,速度飛快地在手中結出火印雷訣撐過頭頂,業火順着濃郁的邪氣焚上了石室頂的若幹頭顱。
夜浔這廂正與那老邪師纏鬥得正酣,手中那把劍被他舞得出神入化,而老頭原先抄起的那轉金輪如今也散解成了一把鋼鞭。
邪師陰險,一邊應付夜浔的攻擊,一邊還分神出來掐訣,饒是他們動作輾轉過快,我看不真切。
隻聞得老頭中氣十足的一聲暴喝,二人間黑氣大盛,夜浔一個靈巧的側身避開,袖袍一揚,掌心内息聚起一枚法印,金光直沖向邪師喚出的那團黑氣。
氤氲的黑氣被法印打散,露出裏面一具白花花的骷髅。
白骨屍魔!
這老家夥真有兩下子,居然連屍魔都能煉得出來,尚記得這白骨成精成魔還是在孫大聖西天取經那會兒,原以爲銷聲匿迹的怪物此時竟然就立在我們面前。
雖然它肯定沒有大聖那會兒白骨精的強,但感這淩厲的怨氣,也應該不是個省油的燈。
夜浔眉心微皺,橫起長劍動作利落地在自己掌心一劃,鮮血染刃,以血祭劍令劍芒暴漲。
屍魔在邪師的操縱下踏着戾氣直撲夜浔面門,他輕巧的一個騰挪,閃身至屍魔背後,舉劍破空化出兩道劍氣,但卻被那屍魔輕而易舉地躲過。
眼見邪師正欲夜浔交手,那屍魔竟然朝着我的方向飛撲過來,我雙手正撚訣施術。
如若現在抽手應戰,頭頂那片将化未化的屍油必定要淋我一身,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屍魔瞬時靠近,我立刻收回術法閃身至石室另一側,手中召出鎖鏈向它飛去,到底是修煉成魔的東西,能夠抗衡的力量不容小觑。
石頭室頂上的屍油大顆大顆滴落在屍魔身上,呲呲冒着黑煙,它似乎很是喜愛那些東西,索性直接躍在石頂上。
我掐訣撚印喚出紅蓮業火,預備将它和剩下的屍油一道焚個幹淨,火光沖天,原先黯淡的石室火紅透亮。
夜浔的側臉在石室頂上漸燃漸炙的業火映照下,眉眼清冷恍如上神,他垂眸撫去掌中的傷口,然後緩緩将劍鋒指向附身小瘸子身上的邪師,冷聲道:“到你了!”
頭頂懸挂的骷髅不至于初始那般緊密,黑色的怨毒之氣與烈焰交織越燒越灼,我再次催入靈力内息,務必要将這些邪物焚燒幹淨。
沒了屍魔的邪師明顯沒有之前嚣張,眼看自己漸處下風,他開始故意往石室口挪身,夜浔顯然看穿了這老頭的詭計。
趁着他預備撚訣脫身之際,夜浔再次劃出一道劍氣,直擊小瘸子的肉身,邪師反應過來,擡起手中的轉經輪擋住。
“嘭”地一聲悶響,邪師手中的轉經輪被震爲了齑粉,随着悶響一同出現的,還有一隻灰蒙蒙的魂魄,也被震出小瘸子的身體。
由于石室口的光線并不明亮,晃一瞬間隻瞅得出身形是個莽漢,在虛空中晃了幾晃,呲出一道黑煙旋即消失個幹淨。
我收回業火,此時的石室頂上空無一物,原先剝皮的頭顱此刻已經被焚得幹幹淨淨,留下一室的腥臭。
隻是,那隻白骨屍魔怎麽會消失得連渣都不見了?
邪師被法滅,轉經輪被毀,方才還如同炸鍋似的石潭,不知何時也悄無聲息地平複了下去。
我收回靈力内息飄近,方才的一幹怨魂此時已經蟄伏進了潭底,它們應是那些被焚毀的頭顱主人,由于沾染了邪法,戾氣深重不能再入輪回。
“夜浔,那隻屍魔”我心中有些惴惴,總覺得那種家夥不會這麽輕易被我幹掉。
夜浔此時正守着那小瘸子的身體查看什麽:“逃了,它應該還順勢卷走了石頂上的邪氣的屍油。”
“它要那玩意兒幹嘛?”我滿臉嫌棄。
夜浔搖了搖頭,擡手往小瘸子肉身中彈入一點圓光,邪師死了,奪舍之術也就不起效用,小瘸子的魂魄應該會自己循着肉身的牽引回來。
隻要逮住他,關于邪師和這石室裏的秘密就都會知道。
我深吸了口氣調息,再次凝結的靈力如清泉般緩緩璇珞而出,悄無聲息地注入石潭,眼看着腥味濃稠的潭水由黑轉至暗紅,再漸蛻爲血色。
這潭水裏面全是郁結的深怨和邪戾,不知是造下了多少業障才能鑄建出這樣一個豢養妖魂的邪窟。
做完這些,我順手在虛空中畫下一道渡幽往生的符咒,又将太上救苦經念了兩遍,眼看着潭中的清水跟着符咒在熒綠的火焰下一并化去。
我們先将小瘸子帶了出去,夜浔随後引下天雷将這破廟劈得稀巴爛,底下的石室塌出一個巨坑,毫無保留的展露在烈日之下。
那厮還心細地在周圍布下結界,讓太陽将這塊土地暴曬個七七四十九日。
身邊一聲悶哼,小瘸子幽幽醒轉過來,眼睜到一半就開始痛苦地捂住腦袋在地上掙紮亂蹬,嘴裏咕哝着粗俗的俚語,一身本就灰撲撲的衣服,此時因爲他的動作沾上了不少殘枝落葉。
我冷眼在一旁看着他漸蹬漸遠的身體,索性繞樹走了半圈停在他面前,他又開始不死心地往回縮。
我攢力一腳蹬在了旁邊的書上,恐吓道:“不想死的話就起來!”
小瘸子很識時務,當即便面色肅穆地跪得闆正。
我沖他贊許一笑,随手點出張石凳:“那麽,我問你答,如果不說實話”手掌緩緩合握成拳,方才點化的石凳應聲爆破成渣。
小瘸子臉色瞬間煞白,戰戰兢兢地點了頭。
我笑意不減,伸出一根手指在虛空中轉了轉,方才炸裂出去的石塊又重新聚集成凳,我攏着袖子施施然坐下:“這後面的破廟是怎麽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