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廂話音将落,腳下的棺椁似乎震了震,那絕不是因爲四周的鐵索承重所來的,這種震動的感覺好像是——蘇醒。
還未等我開口,夜浔欠身一環,直接将我抄起帶下了棺椁:“上面的陣法應該就是鎮壓這裏面的東西的,現在陣法被破壞了,它也該醒了。”
我沖他腕間掙開,理了理袖子:“會不會是猰貐的妖魂?”
夜浔微眯了眯眼,手中掐訣往那棺椁探去,靈力注入時,棺椁中的東西像是得了腥的貓。
即使有着咒文和鐵索的壓制,還是震蕩出一股不小的邪氣,連帶着棺底的惡魂潭水也跟着洶湧起。
夜浔收手回來,沉吟片刻道:“這東西沒有猰貐厲害,不是它!”
我滴個鬼鬼呀,方才它那一震威力也不小啊,而且還是在下了雙重封印的情況下,我湊近夜浔,探究似地看他:“你怎麽知道它不是猰貐妖魂?你見過?”
他亦回頭注視着我:“以前見到過,對它的妖氣有所了解罷了!”
我轉臉看着棺椁焦灼道:“也不知道泰山府君家的世子是有多大神通,斬殺猰貐時被它的靈力反噬都沒死成,啧啧啧,命真硬!”
夜浔似乎怔了怔,語氣有些古怪:“也許吧!”
閑聊之後還是要開始幹事,我去石室口設了道結界,如果小瘸子回來了會被鬼打牆困住,這可是白爺我親手設下的,他一時半會兒絕對出不來。
關于那棺椁上的封印夜浔還需要些時間解開,我便趁這空檔,言而有信地回去收拾牆角上那群瓶瓶罐罐裏豢養的惡鬼。
應是受方才棺椁裏震蕩出的邪氣刺激,現在那群鬼魂興奮得很,它們都是被秘法邪術煉制過的鬼魂,怨氣極兇,暴戾異常。
我正斟酌着是将它們一并法滅還,是拘回幽冥送給姑獲鳥,(注:冥府專門收集食人魂魄的鳥),說不定她還能樂呵呵得陪我玩一會兒。
姑獲是可是冥府出了名的貌美神獸!雖她本體是人面鳥身而九首的九鳳,但她褪羽化身成少女的樣貌簡直一絕!
我這廂越想越開心,掐訣撚印的手速都順快了許多,那群惡鬼也不是省油的燈,此刻它們已經從牆上的瓶罐中全部現身出來。
它們聚集了起來,花花綠綠的如同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翻湧過來,憤怒尖利地嘶吼着,其間還夾雜着橫沖直撞的嬰鬼,和呲着光溜牙床的老婦。
它們大有那種同歸于盡的氣勢,可惜,在我面前,啥也不是!
靈力彙聚得剛好,我曲手成拳,一拳将那沖鋒在最面前的鬼湧打散,而那些後來居上的惡鬼,直接趁着我打散鬼湧的方向順勢将我包圍起來。
我現在很難數清周圍有多少鬼魂,它們耐着不敢出手,就圍繞着我念經一般說着鬼話。
嘈雜聲從四面八方而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時而嬉笑怒罵,時而呼天搶地。
它們在等一個時機,一個我被這聲音幹擾分神的時機,那時它們就會一擁而上,将我啃食成渣渣。
但是我好歹也在冥府混了三百年,你這樣小看我,真的太不給我面子了,何況我還等着給夜浔那死鬼露一手呢!
繼上次未能及時喚出長執簽的深刻教訓,我日日三省吾身,終于能運用這具法身得心應手地掐訣施術。
我飛快的掐了絕,指尖一旋,長執簽幻化在我手中,我将它在虛空一劃,白光生生地将方才圍得水洩不通的鬼魂劈開。
不少倒黴的惡鬼已經化成了一簇黑煙,好不容易脫身出來,我另一掌中彈出圓光,化成長長的寒鎖,如藤蔓一般将他們統統拘攬。
饒是數量太多,光是靠鎖鏈捆住還是鎮壓不下那些鬼魂沖天的怨氣,它們現在還是羞憤得如同瘋狗一般,亂撲亂竄。
若就此放任不管實在不是我的作風,收鬼,一定要收得心服口服的才是。
它們如今都是沒有屍身野惡鬼,隻能靠煉魂者寄宿在牆壁上大小的瓶瓶罐罐中,也就是相當于它們另一個屍身的存在。
因爲中間又鎖鏈隔着,它們并不能在随便近我的身,于是便想着法兒的去撞石室頂上剝了皮的頭顱,意圖将我砸死。
趁着它們飛撲至頂時,我一個靈巧的側身避開,随後腳尖懸空一點縱身向前,手中掐訣召出地獄業火,穩穩當當地向着石牆擲去。
那團幽藍色的火焰觸陰即燃,霎時間,整面石壁上散發着濃重的陰邪罐子都被火焰鋪滿,火光中不時發出“嘶嘶”聲。
方才還氣勢洶洶的惡鬼頓時傻了眼,蓦然停駐在了半空,方才它們的戾氣沖擊着石頂上的頭顱緩緩相撞在一起。
連帶着懸挂頭顱的鐵鏈一并,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混着那火焰中的“嘶嘶”聲,悲悶又凄涼,就如這群惡鬼同我作對的下場一樣。
我回頭望了望夜浔,他已經斬斷了四條懸吊棺椁的鐵索,此時那被囚困其中的東西少去一層結界,似乎又變得兇狠厲害了許多。
轉臉回來,方才那群惡鬼個個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即使被鎖鏈拴住,還是規規矩矩地跪做一團,這下可老實了!
我方才掐訣喚出鬼門,眼風掃過門裏那暗紅的漩渦,就忽然想起個事,還記得之前收服那隻書生鬼的時候,他說他的娘子被那個先生給收走了。
會不會就是這個齊先生?
思及此,我認爲還是有必要确認一下才好,遂拂袖化去了鬼門,趁着衆鬼了無生趣的時候,我拽了拽鎖鏈,立刻疼出嘶喊聲一片。
即使做到這般,還是有個别血氣方剛的男鬼呲牙咧嘴地朝我撲,我皺了皺眉,手中執簽一揚,當個巴掌甩在那鬼臉上。
男鬼瞬間癟氣!眼中蓄滿波光,耷拉着腦袋縮了回去。
我撫了撫鬓角,淡聲開口:“我說,你們中間有沒有一個叫芸兒的女鬼?”
衆鬼面面相觑,片刻之後,怯怯地搖頭。
“就是她相公是書生,然後還有個被相公剖腹取出的孩子,有沒有?”
衆鬼仍是搖頭,石室的入口處出現符咒破陣的聲音,許是小瘸子來。
想着夜浔那邊還需要幫忙,我便有些急了:“剛才我法滅的惡鬼裏面有嗎?”、
沉默,沉默,然後是搖頭!
“沒用的東西!”我罵了一句,入口的陣法破碎的聲音越響越大,許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我趕緊擡手召出鬼門。
那群鬼開始磨磨蹭蹭地往鬼門飄,明顯就是想拖延時間,等小瘸子來救它們。
我心中煩躁,攢力擡腿就是一腳,将它們踢成球,順溜地滾進了鬼門。
鬼門的紅光将滅,我預備前去加固結界,再困那小瘸子半天,可剛飄至半路,最後一層障眼的結界似琉璃一般應聲而碎,稀稀落落。
白日裏那個幹瘦的小瘸子就站在石室門口。
他此刻雙目赤紅,渾身上下血迹斑斑,手裏握了盞泛着金光的轉經輪,看到我們時,嘴角咧出一個非人的弧度,桀桀桀的怪笑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