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以爲,日夜遊神通知我去亂葬崗隻是随便拘走一窩邪魂,卻不想因爲裏面的一具紅衣女屍牽扯出如今這麽多的事情。
朝權争奪與我無關,我也不想摻和,畢竟天命有定,一切緣由皆看造化。
但是你不找麻煩,就并不代表麻煩不會找上你。
白日裏從皇宮回來我就覺得不大對勁,走在街上時感覺還沒有那麽強烈,可是這一回到驿館,那種惴惴不安之感就漸襲上心頭。
我應當是被某個不懷好意的東西盯上了,雖然本鬼極其有信心讓它有來無回,可卻被夜浔四兩撥千斤地駁回了。
“你應當做出一副失手于它的樣子,這樣我們才好順着它來時的軌迹,追根溯源抓到幕後兇手!”他轉着茶杯涼涼道。
這讓我萬分糾結:“你不是讓我難做嘛!冥府上到帝君,下到忘川裏的碎魂都知道我‘鐵殺掌’的厲害,我可不能保證出手以後它還在。”
夜浔低頭沉思片刻:“你說得對,那你就不要出手了!”
我做出一副詢問的表情:“不出手你護我啊?”
他閑适的小抿了一口茶:“我護你啊!”
我一怔,竟不知如何作答,胸中似有點點溫熱泛起,卻又被某種力量擒住了,緩緩地縮緊。
“好了,就這麽決定了。”夜浔放下茶盞,起身時指尖圓光在我額際一彈。
我有些不知所以,捂着額頭讷讷問他:“你,這是在做什麽?”
大概是我模樣有些滑稽,他輕笑出聲,旋即彎腰湊近道:“下蠱,你信嗎?”
隻是瞬間,方才那種感覺便愈發強烈,溫熱躁動直直撞進肺腑,并且順着這身體裏流動的血液靈氣,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起身離開:“白大人好生休息吧,一有動靜我立馬趕過來!”
我想都沒想:“萬一,沒動靜呢?”
他倏爾轉身,啞然失笑:“白大人最近怎麽愈發不聰明了?就算沒動靜”他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間:“我也會找到你的!”
我一時沒憋住,被心口的悶熱堵得一陣幹咳,而那家夥也眨眼間消失了,連門都沒幫我帶上。鈥斺
夜浔離開後,我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在房中打轉,明明就隻是很普通的商量布局,僅僅是因爲沒有吵架才變得奇怪嗎?
我像魔怔了一樣,伸手去探他方才點觸我額頭的位置,蓦地想起夜浔那厮臨走之時的言行舉止,他之前也有幾次這樣的彈我,可爲何獨獨今日卻不同?
燭台上火苗發出噼啪地一聲響,連帶着整個房間裏的燈光也跟着晃了晃,窗外陰風乍起,應該就是那等的東西來了。
透過紙窗查看後院,出了幾株翠竹在風中搖得格外賣力以外,我感受不到任何一絲邪氣。
難不成皇城太大,這鬼迷路了?還是說,是生人上門暗殺?
幕後之人在白日裏就對我下了索命的邪咒,那前兩者自然是斷不可能發生的。
我現在就像是活靶一般,等着前來上門的鬼怪,保不齊我魅力再大點,還會引來些其他的雜碎。
可怪就怪在,現在陰魂前來的征兆都有了,就是遲遲不見我苦等的目标。
窗外“嗖”地一聲蹿過個黑影,隻是在眨眼的瞬間,那速度快得都讓我以爲是幻覺。
我阖眼凝神用靈識感知了一番,那東西不比一般的陰物虛空缥缈,它分明有實體,但卻無生氣,行動迅速且醜陋邪門。
難不成是隻被煉化過的野猴子?
那怪物似乎能察覺到我發散出去的靈識,一直在巧妙的躲避,我想着夜浔說要用它去循那背後之人的大本營。
雖心中不忿,但還是要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去床榻上躺着,我不睡,它可沒機會。
老實說,這種明知殺意逼近卻不能有所作爲的感覺,比那種直面危險還要讓人害怕,未知是最恐怖的殺人方法。
果不其然,屋内的房梁上短暫又沉悶地響了一聲,在這個寂靜又空蕩的晚上,還伴着“滴答,滴答”的水滴聲。
一時間,别說是五感,就連頭發絲都能感受得到那種毛骨悚然的寒意。
夜浔這厮,是不是我不弄出點動靜,他就真的不會來?
面前晃近一道氣息,就算是閉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它此刻正不懷好意的盯着你,如果現在睜眼,會被吓死,如果不睜眼,以後就沒機會再睜了。
我猛一睜眼,差點吓得我魂不附體,此時面前赫然佝偻着一道青灰色的影子,寡着兩隻死白的眼珠瞪着我,鼻孔一個朝天,一個朝地,像是觸角一般,一伸一縮。
它見我醒來,擡起一隻尖利又枯瘦的手抓向我刺來,我飛快的旋身從床上翻身起來,攢力就是一腳蹬去。
那東西穩得很,被我一腳過去竟然絲毫未挪動半步,倒是一刹那間反手将我的腳踝捏住。
我真怕它的口水滴到我腳上。
順引内息,凝聚的靈力如水流般彙入掌中,正待我打過去時,那怪物身形一顫,猛地翻起腦袋似乎正痛苦。
好機會,我又一次擡腳預備将它踹遠一些,卻不想它已先我一步被拽翻出去,我沒收住,一腳蹬空跨下了床。
那種一腳在地,一腳在床的感覺來的措不及防,腦中短暫地空白了一瞬,大腿和胯間傳來綿密又火辣疼。
“嘶~”我顫抖着手去挪腿,夜浔那厮就在這會飄然而至:“白大人練功呢?姿勢好特别呀!”
你,大爺的!
方才被拽翻的怪物相是被某物束縛住了一般,此時正挺在房中間打滾,雙手發狂似的往脖子上扣。
我緩過一會從地上爬起,步履闌珊地湊近去看:“母夜叉?”
借着燭光我才看清,這家夥臉上抹得花花綠綠的,胸口嘛咳!那東西已經放棄了掙紮,繼而警惕的用雙手虛虛将其護住。
夜浔微偏頭看我:“你再仔細瞧瞧?”
依他的話,我又從頭至尾将那夜叉打量了一遍:“按理說母夜叉應該貌美如花才對,這東西花花綠綠染一身,莫不是隻公的?”
夜浔沒答話,它倒是一副忍恥含羞地将臉别去一邊,什麽臭毛病!
我已經沒眼再看,擺手幹笑道:“原來這竟是一隻品味殊異的公夜叉。”
夜浔勾了勾嘴角,笑意淺淺:“白大人要先逼供嗎?”
我眨了眨眼,做茫然不解狀:“即是夜大人擒住的,我來問,不合适吧?”
那厮頗爲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最好!”
随着他指尖輕旋,夜叉鬼已經不情不願地跪在了地上呲牙咧嘴求饒:“二位大人好神通,求求你們,饒了我吧!”
要知道夜叉不似陰魂,他沒有投胎的機會,如果它真悲催地被法滅了,那就完完全全的死得連渣都不剩。
夜浔不理它,直接開門見山:“受誰指示?”
夜叉鬼露出一副驚恐萬狀的神情,連連搖頭往後縮:“我不能說,說了我就會死!”
夜浔曲手成爪,掌中簇起一道漸燃漸炙的幽藍色火焰,寒聲道:“你不說也會死!”
這厮居然可以随意喚出地獄業火,我憤憤地攢拳坐在一邊接受這火焰的炙烤,雖然對我身體上造成不了傷害,但這無疑是對我實力的一種捶打。
夜叉鬼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哇哇怪叫着搓身,它懼怕極了,連連磕頭:“大人饒我,我說,我說……”
“嗯?”夜浔一挑眉,嗓音低沉卻将語調略略擡高。
“是,是齊先生叫我來的……”
诶?齊先生?不是國師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