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亂葬崗一直以來都是冥府的重點打擊對象,地處荒山深處,草木郁郁,崗裏常年抛積些慘不忍睹的死屍,怨氣無法消散,就氲在林子深處。
加之林中全是花草之木,性柔,屬陰,于是便成就塊得天獨厚的養鬼寶地。
神通不敵業力,這皇城附近就有這麽個倒黴地方,龍氣受陰邪所擾,這城中的皇帝子民估計夠嗆。
慨歎唏噓一番,我掏長執簽捏手裏,這地方邪門,進去要做好萬全的準備,謹防冷不丁地蹿出個什麽駭鬼的東西。
徑直飄進那片灰蒙蒙林子,周圍草木無風自動,吹起一股股腥臭的黴味兒,且越往林子深處就越發強烈。
這些小東西還不賴,黴人黴不行,跑路第一名。
但它們既然是在亂葬崗裏混的,就要受到肉身的桎梏,跑再快也隻有在它那一畝三分地轉悠。
不過以上情況,厲鬼除外,怨靈也除外。
前者過于平庸,大多都是鬼界不入流的泛泛之輩。
而後者,它們可以說算鬼中龍鳳,出類拔萃之流,沒點故事,缺點能耐還真混不上。
這其中厲鬼兇惡,爲自殺或者暴死的人怨氣所緻,收服以後要送去懲惡司徹查,之後以德報德,以怨報怨安排輪回。
而怨靈則最強,這是因爲慘烈的冤屈、慘烈的死亡造成的兇靈,他們因爲強烈的怨念,無法進入輪回,時常出來作祟。
它們不是魂體而是靈體,即使拘回幽冥也是個頗棘手的東西,一般被我抓到了直接就地法滅。
不遠處就是陰戾灰霾籠罩下亂葬崗,裏面黑黢黢的一片,四處散落的都是被荒山野狗啃剩下斷臂殘肢。
仔細聞聞,寒濕沉悶的空氣中隐約有股新鮮的血腥味,我心中一跳,沖着亂葬崗深處探頭一望。
果不其然,那裏面赫然躺着一具身穿紅色喜袍的女屍,發絲散亂,額間釘着一根森寒的長釘。
她被挖走了雙眼,隻餘下兩個暗黑可怖的血窟窿,慘白如紙的臉上密密麻麻的布滿暗紅色的小點,雙手以詭異的姿勢被折在身後。
這顯然就是有人爲了激其怨氣,施動秘法将她折磨緻死。
而她額間那根長釘刻着特殊咒文,可拘禁女屍的三魂七魄,以保她死後魂魄不散。
此後在日日以鮮血戾氣刺激個七七四十九天,一隻怨氣騰騰,逮誰殺誰的厲鬼就誕生了!
可奇怪的是,這煉具一隻厲鬼是極費工夫和時間的,但從那屍體散發出來的淡淡血腥味和面貌的腐化程度來看,明顯就是将死不久。
激發怨氣是個極其危險又倒黴差事,某一環節掌握不好立馬前功盡棄,既損陰德又添業障。
再倒黴點的直接被煉成的厲鬼反噬,成了人家開胃小菜,魂飛魄散,永世不得翻身。
眼前這屍體已經明顯具備催化厲鬼之勢,如今又将其棄之不用又是爲何?
我盯着女屍臉上那對血窟窿,漸漸騰升出一絲不好的預感,難道——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将手心裏的那道法印攤開,點點碎光逐漸從指尖洩露,如暗夜裏的螢火蟲一般,四下飛散。
碎光落在不同方向的虛空之中,‘呲’地一聲,觸及到的地方即刻顯化出憧憧鬼影。
掐訣的手掌合握時,數根虛晃寒沉的鐵鏈已經将那些鬼魂牢牢套住。
一時間,陰風四起,尖利刺耳的鬼叫聲卷裹着刀光劍影,人語馬嘶,怨毒,殺意鋪天蓋地朝我襲來。
外面分明還是青天白日,而如今這林中倒是黑得——五彩斑斓。
那股浪潮眼看就要碰觸到我的鼻尖時,卻蓦然停駐,隻是眨眼間的功夫,便如積雪消融,無聲無息地平靜了下來。
我收起了長執簽,虛空甩了幾下,就憑這種拙劣伎倆,我一個打十個!
果不其然,方才還氣焰嚣張,企圖負隅頑抗的一幹劣鬼,此時個個瑟縮得像寒風裏的麻杆,嗚嗚咽咽地泣個不停。
“你!”我掂了掂握着的若幹鐵鏈,随手扯出個幸運的小鬼來盤問。
我盯着它,下巴朝那亂葬崗方向一點,語氣随和:“說說怎麽回事?”
那鬼随着鎖鏈一個趔趄直接撲伏在地,身體和聲音抖得如出一轍:“回,大人,小的,小的……”
後面的聲音越抖越小,中間又摻雜着嗚嗚的泣聲,實在是聽不真切。
嘁,感情手氣太臭,拽了個膽小鬼出來。
我再次仔細打量了那些被鎖鏈拘捕的大小鬼魂,目光所及之處,它們無一不透露着七分恐懼,兩分怨氣,還有一分,意味不明。
“你來說~”我精心挑選出一隻看起來臉皮較爲結實的鬼,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和風細雨。
他慢騰騰的從縮在一旁樹上飄出來,一雙眼珠滴溜溜地往周遭的鬼魂身上飄。
像是在看誰的臉色,尋誰的暗示。
他這副模樣讓我心中很不舒坦,不愧是我看中的鬼,膽子大到敢在我眼皮底下使壞。
我沒好氣地将拘他的那根鎖鏈狠狠一拽,做嚴肅恐吓狀:“本座問話,爲何扭捏作态,遲遲不答!”
那隻鬼在被我拽動的瞬間,爆發出一陣尖利痛苦的嚎叫。
随着這道凄厲叫聲貫穿了整個亂葬崗後,那些被我拘捆住的鬼魂個個縮做一團,不敢造次。
這做法兇是兇了點,雖與我平日裏那溫婉的性子相差了十萬八千個亂葬崗,但成效卻十分顯著,可喜可賀!
難得它們不怕我,這拘捆的鏈子乃是取九幽地獄的鐵石所鑄,那裏邊鎮壓的可都是些兇神惡獸。
這群無知小鬼,湊台戲都不夠,仗着亂葬崗混過幾天的,有點怨氣就敢跟我耍心眼!
小懲大誡過後還算那小鬼識相,老老實實交代道:“回禀大人,那,那具女屍是昨天夜裏扔來的……”
我仔細端詳着另一隻手上的長執簽,循循善誘道:“接着說~”
“當時将她扔過來的是一群蒙面人,而,而且他們身上都被施了術,根本沒有留下一丁點的氣味和痕迹。”
“他們從哪裏來的?”我趕緊追問。
那隻鬼正怯怯的擡頭,飄忽的眼神立馬跟我撞個正着,它又像是被火舌舐到了一般,極快地将頭縮了回去。
“他們,是從四面八方來的,走時,又按原來的方向離開”
它這般畏首畏尾,欲言又止的模樣實在有些詭異,這裏其他的鬼也一定有問題。
我幽幽的飄身下去,湊近與它困惑道:“你究竟在怕什麽?”
拘魂不是隻有黑白無常專職的,冥府也有大大小小的鬼卒陰兵在負責。
黑爺白爺多些都是處理邪門以及有道行的鬼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