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得到這個官職跟實力沒有任何關系,但實際卻與真正的走後門差了十萬八千裏。
再怎樣,我靠神仙提拔的,理不直氣也壯!
是以,我這州官放火未遂,百姓自然也不許點燈。
不管是對于凡間還是幽冥的貪污腐敗,我向來都持嚴厲打擊的态度。
不過目前新任黑無常一事尚爲機密,而這消息,也全憑豹尾犧牲了一隻蒼猊在青華長樂界打聽而來的。
若此時走漏風聲,損了長樂界的清譽,即使将他挫骨揚灰,也不過是上頭動動手指的事。
我當真是痛心疾首,誓要堅決站出來,做第一個反對的鬼!
可架不住豹尾此刻正涕淚橫流可憐巴巴地搖頭勸我。
這麽乍眼一瞅,居然還有點乖巧是怎麽回事?
憑空蓦然拂來清風,旋即在我耳邊留下一串淺淺的清鈴聲。
這是日夜遊神的神通,他們一旦在凡界發現了有厲害的鬼怪作祟,就會留下符法,以清鈴爲引讓我們前去處理。
一般鈴聲傳遞過來作祟之物與鬼差能力相符合的,多大的差就收多厲害的鬼。
好煩躁啊,痛失了夥伴的我還得抓鬼。
我理了理衣裳裙裾,趕緊辭了豹尾:“就此做罷,今日我未曾見過你!”
豹尾搔了搔近乎光秃秃的腦袋,一番欲言又止後,激動地咬着自己的拳頭跑開,那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幽冥仙境和地獄是被忘川隔開來的。
兩頭有座泰山府君親設通幽橋相連,而橋的正中是阻隔綿延了整個幽冥的仙障結界。
橋上隻能通行在幽冥有神職的陰差,亦或是道行高深的仙人。
仙境能透過仙障完整地看到忘川對岸的地獄,但地獄那頭的鬼怪卻連通幽橋上的地灰都沾不得。
幽冥也是個仙境,是在這邪惡與淨純之間所平衡的仙境。
橋那頭熙來攘往的都是怨鬼幽魂,沿岸有依勢而建吊腳樓,無法投生的魂魄就在那裏落腳,千百萬年歌舞升平,一團和氣。
我踏上通幽橋,做出與往日無二的淡薄神色,畢竟也是冥府最厲害的差,氣勢威儀這方面不能丢。
這前腳剛邁出仙障,結界的白光還未盡數從我眼前褪去時,忽感身後猛地蹿來一股寒意十足的壓迫感。
正待我回頭查看之時,赫然出現一道黑影直撲面門,我本能地閉了眼睛往後縮,可還是被它結結實實地撞到了腦袋。
那一瞬間重擊差點沒把我送去輪回,鼻梁上的鈍痛直沖天靈,與此同時,胸中積攢的某種情緒也跟着噴薄而出。
這哪裏還顧得上身在何處,氣得我張口就罵:“他奶奶的!”
周遭的氛圍莫名變得有些奇怪,等我揉着鼻子緩過一會兒後,這才蓦然間意識到——
原本嘈雜嚷鬧的鬼市,此時正一片死寂,通幽橋下熙攘的鬼怪一堆堆雪亮的目光通通落在我身上,那其中不乏穿雜着幾位在我手下當差的小鬼。
底下盯着我的表情才是最爲精彩的,錯愕,木讷,驚恐一應俱全。
完了,完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我趕緊故作鎮定地牽起袖子揩汗,另一手麻利召出長執簽,打算着威懾恐吓他們一番。
我一聲冷笑,緩緩擡頭,卻見方才那些圍觀的大小鬼精,已然跑了個精光。
好家夥,他們果然都十分懼怕我的威猛。
待将化身離開時,身後莫名的寒意迫得更近了,堪堪給我激了一顫。
陰風平地而起,自後背襲來,帶起裙裾微微晃動,和着通幽橋下的淙淙水聲,一道清冷嚴肅的聲音蕩在我頭頂:“讓開!”
是哪個小鬼如此嚣張?
我方才已經夠窩火了,奈何現下又碰上一隻如此不識趣的死鬼,你自己狂妄自大,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我當即決定好生教育他一番,也好讓他知道,在這偌大的幽冥,什麽是規矩,什麽是體統!
我一轉身,入眼的卻不是平日那些個歪瓜裂棗的陰兵鬼将,而是一方玄色暗紋的胸膛,我怔了怔,擡起頭來仰視他。
他背後的結界光芒過于明亮。讓我不得不眯了眼睛,這人身姿高大挺拔,眉目舒朗,面如冠玉。
妥妥的玉樹臨風美少年啊!
可是這個美少年看起來一副不大好惹的樣子。
幽冥何時添了隻如此清新脫俗的鬼?我怎麽會不知道?而且,他居然還是從身後的仙障中出來的。
我強忍着心花不怒放,正準備開口打聽他的情況,譬如鬼齡多大?現在哪裏當差?有沒有錢?呸!
話正卡在喉嚨邊,他就兀自側身繞開我,同時一雙丹鳳眼倨傲地斜睨過來,蜻蜓點水般地掃過。
我就這樣眼睜睜的瞧着他攏手行至橋下,欣長的身形一點點幻化消散個幹淨。
他無視了我的存在?晴天霹靂,一股惡氣直往腦門子上轟!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眼淚竟不争氣地從嘴角流了下來。
平常陰差小鬼忌憚我就算了,沒想到就連他也羞于看我,難道真的是我氣質超然過于疏離,以至于讓他們相見形拙?
匪夷所思,痛定思痛!
鈴铛聲指引我去到了座皇城的近郊,老遠看去,那荒山之上黑雲壓頂,陰氣沉沉。
我滴個乖乖,這莫不是要讓我單挑一個亂葬崗?
(本章完)